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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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你想知道吗。。。”
“。。。想。”
“白夜,我叫白夜。白天的白,夜晚的夜。。。”
。。。。。。
苍翠的树叶随风轻摇,摇落了岁月的尘埃,摇碎了记忆的片段。风轻扬,树叶抖动,抖落了一身的绿甲,披上了岁月的记忆,苍老的,悲凉的,快乐的,哀伤的。。。泛着年轮的黄色随风飞舞。风动,拽扯下枯黄的树叶,叶舞,绽出生命最后的灿烂,悠悠飘落,融入泥土。落雪无声,大地悄然换装,银妆素裹,宛若纯白的世界。
时光悠然走过,物换星移。人,是否还依旧?
自白夜和那个男人第二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了。
这期间,他们也见过几次面,地点仍是那个昏暗肮脏的街角,垃圾箱旁。
渐渐地,白夜知道了,只要到那里去,他就一定可以见到他的“大哥哥”。
那个脏兮兮、臭哄哄,遍地跑着老鼠和蟑螂的街角,成了白夜最常去的地方。
一年的时光过去了。有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小白夜也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从身体到心理。
又是一个夏天,6岁的白夜成为小学新生了。
白夜非常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哥哥”。
“嗒嗒”的脚步声在散发着恶臭的街尾响起。
“大哥哥,大哥哥!”白夜在垃圾箱旁停下,小脸红扑扑的喘着大气,左右张望着,“你在吗,大哥哥?”
“我在。”在街角的阴影里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使这个诡异的地方更显恐怖。
但是白夜不怕。
白夜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其实非常非常的温柔,和恐怖一点沾不上边。
白夜转过身,对着阴影里不明的一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哥哥,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一名小学生了!”
一个深色的影子在阴影里缓缓靠近。白夜眯着大大的眼睛,对那个影子笑。
“是吗,太好了。”影子终于迈出了阴影。阳光下他依然从容的微笑。
依旧是那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高大的身形和略显苍白的脸。夏日毒辣辣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仿佛在发光。
“白夜,很开心吧。”说着男子缓缓地蹲下了,“恭喜你了。”
白夜跑了过去,激动的点着自己的小脑袋:“恩恩!大哥哥,我好开心啊!我马上就跑来告诉你了!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哦!”
“是吗。”男子温柔的笑着,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揉着白夜的小脑袋。
白夜非常的兴奋。
没上过幼儿园的白夜一直没有朋友。每当看到同龄的小朋友在一起做游戏,白夜就羡慕得不得了,可是不管他怎么央求,妈妈就是不肯让白夜加入他们。原本应该充满欢笑、幻想的年纪,原本应该无忧无虑、尽情嬉闹的年纪,他却要独自面对四面高大、坚硬、冰冷的墙壁渡过,懵懂的心智过早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孤独,什么叫寂寞。多少次竖着耳朵努力捕捉窗外的欢声笑语,多少次踮着脚尖扒着窗棱用眼睛拼命追随那几抹小小的玩耍的身影。
幼年的经历让白夜渴望长大,渴望上学,渴望拥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比任何人都渴望。
所以当白夜从婶婶的口中得知自己可以上学了的消息,他真的很兴奋。
白夜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那四面墙壁了,终于可以认识很多很多的朋友了。
“大哥哥,第一次见到同学们是不是要做自我介绍啊?”白夜用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男子。
男子的身体瞬间一僵,表情也凝固住了。
最先恢复的是眼睛。乌黑的眸在眼眶中闪着异样的光。
“大哥哥?”白夜得不到回应,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用小手推推男子的胳膊。
“是啊。。。”男子深吸一口气,又摸了摸白夜柔软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都忘了。。。要做自我介绍。。。”
白夜看不懂男子复杂的表情,只是兴奋地摇着男子的手臂,说:“我就想了一个漂亮的自我介绍,大哥哥要不要听,要不要听?”
白夜觉得要给老师同学留下一个好印象,就必须有一个漂亮的自我介绍。来的时候他飞快的转着自己的小脑瓜,想到了一个非常精彩的自我介绍。他迫不急待的要说给大哥哥听。
不等男子回答,白夜先开了口:“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白夜。我叫白夜,白天的白,夜晚的夜。妈妈说,我出生那天,天空中正是罕见的白夜现象。我以我的名字为自豪!希望大家能喜欢我的名字和我!谢谢!”
说着白夜还想鞠一躬,身子还没弯下去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白夜。。。白夜。。。”男子拥着白夜小小的身体,脸埋在白夜的胸前,身体微微颤抖着,口中不停地念着白夜的名字。
白夜乖乖的任由男子抱着,一动不动。
阳光下,男子的侧脸泛着微微的光芒。
白夜看到了,男子的左耳耳垂和耳鼓上各镶着一个亮闪闪的钻石。
阳光下,白夜觉得非常耀眼,非常好看。
。。。。。。
第二天傍晚。
同样的“嗒嗒”声在散发着恶臭的街尾响起。
不同的是,街角全部被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下,彷如幽深的森林,散发着慑人的气息。
男子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阴影笼罩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声音一点一点的近了。。。近了。。。
。。。直到脚步声被一下重过一下的喘息声代替。
“我。。。我。。。”
背着书包的小小身体停在了面前,头深深地低着,双肩不停地耸动,渐趋平稳的喘息声化为了压抑的抽泣声。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他在等,在等面前的孩子稳住自己的情绪。
成年人在悲伤、愤怒时尚不能轻松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一个年仅6岁的孩子呢?
然而,白夜做到了。
颤抖的双肩渐渐僵硬,低垂的头缓缓地抬起。
“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你想知道吗。。。”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在昏暗的街角显得格外刺眼。
“。。。想。”
“白夜,我叫白夜。白天的白,夜晚的夜。。。”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颤抖。
男子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拥住白夜的身子。
白夜颤抖着身体,仿佛自言自语般:“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白夜。。。我叫白夜,白天的白,夜晚的夜。。。妈妈说,我出生那天,天空中正是罕见的白夜现象。。。”
“很好听,白夜,很好听。。。”男子抚着白夜柔软的黑发,声音沙哑的说,“白夜,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我以我的名字为自豪。。。”白夜继续失神般地呢喃。
“我知道,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
只那么一瞬间,白夜的身体僵住了,随即是爆发般的哭声。
“哇!!!我不是神经病的孩子!我不是神经病的孩子!为什么没人想知道我的名字啊!为什么都不和我做朋友!呜呜。。。”
“白夜。。。白。。夜。。。白。。。”男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天啊!求求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泪顺着脸颊滑过,顺着尖细的下巴滴落。。。
。。。。。。
在这个夏日的傍晚,在这个昏暗的街角,在这个男子的怀里,白夜放声痛哭。
在这个时候路过这个街口的人,无一不被这凄厉的哭声吸引。驻足,皱着眉向街角内望去,正想着是哪家的孩子哭得这么让人心碎。。。却在下一秒看清阴影里的情况后,露出一脸被雷击中的表情。一边转身快快离去,一边碎碎念着“神经病的孩子就是神经病,自己一个人嚎什么嚎。。。。真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