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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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老号恰如其名,沽售的金石古玩货真价实,在京城赫赫有名,童叟无欺。
每日辰时开门迎客,酉时打烊。别看店堂里冷冷清清,有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李大掌柜坐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几个伙计则一件一件悉心打理多宝阁里陈列的宝贝。
“走,去瞧瞧这家什么金石老号有点啥破铜烂铁”。一位年青男子手摇折扇跨进大门,身着绯色绮罗长袍,狭长的桃花媚眼透出冷冽。
李大掌柜是个识货之人,只瞧了一眼便知他手中折扇乃韩滉真迹,见来人器宇轩昂仆从逶迤,当下恭敬将他迎入店堂,奉上一壶雨前珠玉茶。
“杵在这儿做什么,去随便搬些东西来给咱家主子解解闷儿”。他身旁窈窕芊瘦的女子,穿一身嫩柳色男子衣袍,描画着罗黛眉,染了夷脂唇,明眸善睐娇艳动人。
伙计立马搬来十几个锦盒,在那男子面前一溜排开,周鼎、汉玉、古印、字画皆非凡品。
那男子半合眼睑一一扫过,拿起面前的一方印章,玉质温润,沁色艳妍,啧啧道:“晋文公的印鉴,不俗”。
“可还有好货”?他冷声开口,李大掌柜只觉得背上冷汗淋淋,使了个眼色,叫伙计再去库房取货。
半个时辰,数百件藏品几乎堆满了金石老号的店堂。
“雅墨,你来瞧瞧这幅文苑图可是真迹”?他招手唤过身侧的中年人。
“不是”。中年人瞧也不瞧一眼,一口断定,因为他在皇帝的御书房见过此画。
“倒也未必”。男子幽幽笑道。
一旁的伙计顺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京城谁人不知金石老号从无假货”。
李大掌柜想要制止已是不及,男子眼中闪过一线戾气,手指一点身后,身后之人拔出长剑一下便斩落了顺子的头颅。鲜血淋漓洒了一地,李大掌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不守舍,对那男子的问话更是一句也无法应答。
男子的眼眸愈显森霾,便在此时,从后堂传来朗朗语声:“小号待客不周,恳请贵客恕罪”。来人看也不看面如土色的李掌柜和地上的尸体,拱手道:“鄙人何雨蘅,贵客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男子微抬眼睑冷冷扫过他:“你这店里倒有几件破烂尚能瞧一瞧,不知索价几何”?
何雨蘅微微一笑道:“今日铜价一百五十七文一斤,精铁七十九文钱一斤,泾县宣纸四钱银子十张,小店这些打土窠里挖出来的旧铜铁自然不及黄铜精铁值钱,鄙人给贵客打四折作价,贵客可还满意”?
男子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丝笑意,这人的确有趣,难怪能够斗得赵国舅铩羽而归。
何雨蘅走到柜台后吩咐道:“李昌广,叫人抬杆秤来”。李掌柜软着腿脚跑出店堂,抬了杆大秤在房梁下挂起来。何雨蘅一手抓着算盘,自顾走到秤杆前,将盛放周鼎、铜甗、青铜爵的锦盒都去了,捉堆分了铜铁,一一放在秤盘上称重,那厢李掌柜按捺惊悚之心,战战兢兢清点字画张数。
店堂里唯有劈啪作响的算珠声,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何雨蘅,淡淡开口:“作价几何”?
“五两三钱银子”。何雨蘅微微一笑,这般亏本的买卖,他尚能笑得如此自然随意。
“何老板算得可有差池”?
何雨蘅捞起滚落在锦盒下的一块玉琮,歉意笑道:“这些锦盒鄙人也是花了心思请人细细做得的,弃之可惜了,是以多算了一两银子。贵客大人大量,好歹也让鄙人稍占些便宜”。说着将那块玉琮递了过去。
“你倒是打得一手铁算盘”。定定看着何雨蘅的双眸森冷狂傲,缓缓伸手接过玉琮:“何老板,这又是何意”?
“贵客给小号送来一桩大买卖,鄙人自然要让贵客满意,送个饶头也是应该的”。
“何老板果然是个人精”。他起身走到柜台前:“可你也看看,这只云纹簠的铭文都模糊不清了,这幅唐宫仕女图有蛀孔……”一双桃花媚眼望定何雨蘅:“要不,咱俩拉手再议个合适的价”?说着将右手拢入衣袖,伸向柜台。
“主子,切切不可”。两个仆从同时出声制止,一眨眼,已然分立于二人身后。何雨蘅只觉得后腰被尖锐之物抵着,寒气逼人刺透衣袍。
“退后”。男子蓦然沉下脸色,两名仆从一时间进退两难。便在此时,何雨蘅已伸出了手,探入他的衣袖中。
两名仆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堂堂……居然学那些买卖牲口的讲价……
须臾,两人松开手。男子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掏出一块银锭抛给何雨蘅,朗声道:“但愿何老板的秤不会缺斤短两”。
何雨蘅含笑从银锭上铰下一块,放在柜台前的小秤盘上,准准的恰是五两二钱。
“有趣,有趣”。男子收起秤盘上的银子,拍拍何雨衡的肩,返身走到门前:“朕玩够了,摆驾回宫”。店堂里的一众随从如释重负,连忙跟上前来。何雨蘅领着掌柜伙计们恭恭敬敬跪在门前送行,抬头只见金石老号连同永平街早被御林军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见人潮散尽,李掌柜直愣愣看着少东家,何雨蘅吩咐伙计关门打烊,看着地上身首分离的顺子尸体,揉了揉胀痛的脑门,稍歇片刻,叫店堂里的伙计都坐下:“顺子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家里有老娘和刚娶进门的媳妇”。李掌柜吩咐人去买棺材,环视如同遭劫的店堂唏嘘不已。
“到账上支二百两银子先送他家里,以后按月送五两银子奉养他老娘”。
“是,少东家”。
“前儿顺子说他媳妇有了身子,还请大伙喝了几杯酒。今日大伙正商议送他份贺礼,谁曾想竟遭了这等晦气事”。伙计王喜瞪着门外恨恨骂道:“这些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李掌柜立马瞪回了他:“小崽子,你不要命了,胡说些啥”?
王喜还想反驳,见少东家阴沉着脸,老实地收了声,不敢再胡言乱语。
了结完铺子里的事,已是子夜,何雨蘅辞别众人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