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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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月,秋槿的母亲因生下秋逸后身体不好又受了风寒,终是散手人寰。李莫两家一片缟素。
德庆二年,在李嫣然去世的大半年后,从丧妻之痛、丧女之痛中恢复过来的李澈和莫然,应五岁秋槿的要求为李秋逸办了一场抓周礼。说来也巧,李氏两姐弟都是在秋天出生的,只是秋槿生于早秋,秋逸生于秋末。
面对金算盘、诗书、毛笔、布娃娃(秋槿的)、骰子、酒杯……秋逸都视而不见,径直朝一柄小木剑爬去,口中还喃喃发出类似“剑。。。剑。。。”之音,众人皆诧。
半晌,李屹然仰天长啸“天意啊天意!”
不久,李府下人中传出李澈幼子,李秋逸乃大将军转世之言。
秋槿不信民间所传太子已死的话。太子如果活着,他李家还有一线生机,若太子死了,他李氏灭族之灾只是早晚的问题。
当今皇上,德钦帝虽是长子,逼宫篡位始终是不得民心的,若是此时有人拿出凤玺要求废帝必会有不少忠臣拼死废帝。所以仲天德若想长久的坐稳他的位置,就一定要找到凤玺,对外称先皇病逝前将凤玺传给良妃,也就是当今太后,当夜逼宫之为实乃护驾,到时凤玺在手,要怎么说都是他的事,其他人就是心有不满也不能在明里表现出来。
李屹然一身正气,肯定是不会卖主求荣,将凤玺主动献出,背上千古骂名的。那么一旦当今皇上仲天德得知凤玺在李家,必定会派人暗中将李氏一族灭门。
说是秋槿的预感也罢,不愿接受事实也罢,秋槿始终觉得仲绍轩没死。
自来到青檩县起,每隔几日,秋槿都吵着让管家派人带她去街上玩。实际上是为了了解青檩的详细情况,方便以后自己做生意。总是靠着莫然始终是不好的,莫然是不会说什么,双胞胎的大舅、二舅看在已逝的莫嫣然和李秋槿、李秋逸两个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多说些什么。但是挥霍成性的小舅和小舅妈却不那么容易妥协,虽然莫然从未提撤股,结束合作的事,但是秋槿知道总有一天莫然会因小舅闹得太厉害而要求结束与李家的合作的,所以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李叔,李叔,小槿要出去吃好吃的,你让黎亮哥哥带我出去吧~”
“瑾小姐啊,您这隔三差五的往外跑,万一磕着碰着了,或是走失了,我怎么跟老爷和少爷交代啊~眼下外面正是乱着的时候啊,您就在家陪陪小少爷吧。”
“小逸有奶妈照顾着,不用我陪的,再说了,我每天早晚都有陪他啊,还哄他睡觉来着。”
“那小姐,您就在家看看书,练练琴,练练字好了。”
“李叔!我已经把爷爷交代要看的书,要做的功课都做完了,字也练了,琴可以回来再练嘛~爷爷也常说要劳逸结合的嘛,现在我劳完了,要逸一下了,爷爷回来,不会怪你的。”
秋槿虽然只有5岁,可有着24岁的灵魂,也可以说,秋槿的身体年龄是5岁,心理年龄可是24岁,对于李屹然布置看的东西,做的作业还不是小儿科。秋槿在进入这个身体以前可是学过古筝的,再怎么说也好歹过了8级,弹琴也是不成问题的,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书法和下棋。这两项是完全体现不出秋槿的聪明所在。当然还有女红,不过李屹然见秋槿不喜欢女红也就没有强求。
敌不过秋槿的软磨硬泡,李管家终是打发了小厮黎亮带秋槿出去,还吩咐了帐房多支了几两银子,免得过几天又要再支给秋槿。看着秋槿小小的淡绿色的背影,李管家无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少爷把小姐生的那么聪明伶俐干什么,连自己这个三十好几的大人也常败在小姐手下。
不算繁华的青檩街道上,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稀疏的来往人流中,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正由家丁领着慢悠悠的闲逛着,一双大眼睛不停的东张西望,一会儿指着这个,仰头询问上几句,一会儿指着那个,拽着家丁撒娇要买。
快到晌午正往家走去的秋槿左手牵着黎亮,右手抓着一小块白糖糕吃得不亦乐乎。
“小姐,您慢点吃,这儿还有。。。”
黎亮望着吃得满嘴都是白色沫沫的秋槿不禁好笑,牵着秋槿往路边走去,站定后,蹲下来用大拇指轻轻的为秋槿抹掉嘴角白色的渣子。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巷里,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正一边回头一边朝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小心!”秋槿看到叫出声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黑人狠狠的撞上了黎亮的背。
“啊呜~”只听那脏乎乎的小黑人哀叫一声,用脏乎乎的手捂住了鼻子,两行浑浊的液体缓缓流了下来。
“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啊!”黎亮忍着背上的疼痛转身骂道。
那个小人一句话没说,冷冷的扫了黎亮一眼,转身就要跑。被黎亮一把抓住。
“撞了人,还想跑!”
正要开骂,一群家奴高喊着“别跑!”也冲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三人面前,为首的家奴指着小黑人就骂。
“妈的,偷了东西还想跑!也不看看是谁的东西!我家少爷的东西是你能偷的吗?!看老子不打死你个臭要饭的!”
“原来你偷了别人的东西啊,怪不得跑的那么急。”
那小孩还是不说话,狠狠的瞪了黎亮一眼,不住的挣扎。
“莫不是个哑巴吧,小子,你瞪着我干嘛,还不快吧东西交出来。”黎亮不禁有些好笑。
“把这小孩交给我们吧。”那群家奴叫喧到。
黎亮正欲答应,却看见秋槿扯了扯自己袖子。
“黎亮,我们救救他,好不好,交给他们,他会被打死的,多可怜啊!爷爷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完,两个大眼睛沁满了泪水,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呃。。。”黎亮一见秋槿欲哭的样子,马上就心软了:“好吧。小的试试。”
抬头迎上一个看似家丁头头的人,问道:“这位大哥,不知这小孩儿偷了贵公子什么东西啊?”
“一块上等的玉佩。”
“这样吧,我让那孩子把玉佩交出来,各位大哥就饶他一命吧。”
“你们是什么人,该不会是跟他一伙儿的吧?!”
“哪里的话~我家大人是盐运司副使。是我家小姐见这小孩儿挺可怜的,欲救他一命,还望各位大哥高抬贵手啊。”
“哦,原来是李家千金啊,我家小公子还在李家私塾读书呢,竟然这样,就饶这小子一命吧!小子,算你今天走运,快把玉佩交出来。”
那小孩儿,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只用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秋槿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哥哥,你把玉佩还给他们吧,你要玉佩,小槿给你。”
那小孩儿盯着秋槿看了良久,从怀中掏出玉佩交给秋槿,这事就这么打发了。
秋槿一回头看见那小孩儿已然走远,拉着黎亮追上去。
城郊,盛夏葱郁的绿荫下,那小孩儿停住,没有转身,背对着秋槿,褴褛衣衫随着一袭热风吹过摆了摆。
“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哥哥,你不要玉佩了吗?小槿答应给你的。”
“不要了。你别再跟着我!”
秋槿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不然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冷漠。不得不让秋槿怀疑,莫不是仲绍轩?新皇登基已经快一年了,仲绍轩若活着,也该到青檩了,秋槿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的机会。
秋槿就这么一直跟着他,直到看他进了一座破庙,犹豫再三,不顾黎亮的反对也走了进去。
只听一个戏谑的声音问道。
“回来了?可有收获?呵呵,果然是没有收获啊,再这样下去,你弟弟不病死也要饿死了。”
秋槿朝里望去,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斜卧在神灶上,好不惬意。
乞丐也是消息的传播者,往往最先知道新的消息。而且他们中不乏有佼佼者。这样想着,秋槿立下决心,要招揽这两人入府,为己所用。按照秋槿的想法,无论是自保还是以后助仲绍轩复位,都需要一些暗卫甚至杀手,能找到有能力的帮手自然是好的。
秋槿朝角落的小黑孩儿走去,见他正照料着面黄肌瘦的弟弟。
“小哥哥,你弟弟怎么了?”
“不关你事!”
“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黎亮,你在外面等等我好吗?”
“这。。。”
“我很快就出来。”
“好吧。”
见黎亮走了出去,秋槿一改原先天真的脸孔,眼中依然含笑,用一种成年人的口吻说:“想必你也不想一辈子当乞丐吧。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会帮你。”
小黑孩儿不说话,站了起来,一双尖锐的眸子直直望入秋槿心底。
“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弟弟想想。难道真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我会助你完成你想干的事。”
“杀人。。。我想杀人。。。”
“好。”
“你不问我想杀谁?”
“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总之我会帮你。。”
“你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你只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不会白白帮你的就行了。以后自然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就一直呆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小女娃的话。”
“信不信由你,赌一把不好吗,答应我,你不会损失什么。若不答应,你就失去了一个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和一个救你弟弟的机会。”
“好,我跟你走。”
秋槿笑了,一派天真:“小哥哥,你叫什么?”
“慕容潜。”
秋槿笑得更甜了,孩子始终是孩子啊,复姓慕容的,整个月楹,除了原太子仲绍轩母后,慕容皇后一族,还有别人吗?想必这就是大将军的儿子了,想不到自己无意间捡了个宝啊,哦,不对,算上他弟弟,应该是两块宝。只是这小子也真是的,这么容易就将真名告诉别人也不怕被仇家找到。
许多年后当秋槿问起当年慕容潜怎么会轻易将真名告诉陌生的自己时,慕容潜笑了,笑得很温柔很温柔,他说:“我相信你,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相信你。不然我怎么会将好不容易偷到的,准备拿去换钱,救弟弟的玉佩给你。”这个答案深深的抵达秋槿的心里,秋槿一辈子都没有忘,也正是因为这样,秋槿也相信慕容潜就如慕容潜相信她那般,从那时起秋槿就知道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慕容潜都会始终如一的站在自己身后,做自己最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