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在她沉吟的片刻，虚掩的房门便被人蛮横地推了开来，木门因被推挤的力道过猛，碰地一下撞上了墙壁，发出巨响，“吱呀吱呀”地来回摇晃，似在宣告着寿终正寝。
    啧，料得还真准。她想，也许自己可以考虑到大街上摆个摊子替人看相。
    抬头瞧了瞧被撞坏的门扉，心下暗忖着这回可不好应付了。就思索着对策的片刻，身子便被人粗鲁地拎到花厅，狠狠地摔在地上。
    “道歉！”威严的怒喝响彻整个花厅。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手持藤条，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口气差点儿喘不上来。猜猜这老头儿是谁，呵呵，就是她爹。
    “别想。”十三岁的杜凌烟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摁在地上，无法动弹。冰凉的大理石散发出来的凉意毫不留情地侵袭全身，教她不禁缩了缩肩头，为什么这么冷？
    “老爷，你看她。人家是真的不知道姐姐的玉镯子上哪儿去了。”一旁的美妇拈着丝帕抽抽噎噎地掉着眼泪。“谁想到烟儿她居然怀疑我，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把我往桌子上推，看啦，都淤青了。痛死人了。”说完，还雪上加霜地撩起水袖，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
    这下可不得了，瞧见爱妻受伤，老头儿哪还有理智可言，眼看着就要濒临爆发边缘。“我再问一遍，道不道歉？”
    “不。”那玉镯子是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以为她是瞎子吗？明明是那个女人趁着她不注意时偷偷摸摸地揣走了，却硬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取同情。道了歉结果还不是一样，反正那女人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更何况，她根本没想过向她道歉。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低头？
    “好，你这个孽女。枉费你二娘时常跑来看你，你居然这样对她？”老头儿脸色铁青，大手一挥，藤条便“啪”的一声打在了她柔嫩的背上，“今天如果不好好教训你，你这臭脾气怕是永远改不掉。”天爷！这一下可真结实，铁定要去了她半条小命，看来这老头儿确实被气得不轻呢。
    她侧首，瞧见那原本捂着脸颊啜泣的美妇，此刻正噙着幸灾乐祸的恶意笑容直直地盯着她。
    她痛得闷哼，硬是将几欲脱口而出的呻吟紧紧地咬在牙关间。
    她没有错。奶娘临终前的交代自己从没有一刻或忘，娘亲的一切都被那个女人毁了。
    结果呢？结果就如同眼下所看到的这般。她不禁自嘲，自己也快了吧，快被她给毁了。
    一声，又一声。藤条“啪啪”的打在她的背上，喊痛便是低头，这是场尊严之战。
    就在她痛得快要昏厥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身影。紧接着便是忙不迭的讨饶声，“爹，别打她，求你别打。”
    听着这声儿，杜凌烟了然地笑了笑，这恐怕就是老头儿三句话从不离口的爱女杜凌雁吧。
    果然，柔弱、善良，是众人都恨不得捧在掌心呵护的宝贝。
    不可思议的是，十三年来除了娘亲去世的第二日远远地瞧过一眼，她居然从未与她打过交道。哈，她估摸着是那老头儿故意的吧。原因嘛，无非是怕她的粗鲁吓坏了那个柔弱的宝贝。
    “雁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床上躺好，你还病着呢。”老头儿瞧见爱女，立刻停下一切动作，生怕自己凶狠的样子吓着她。
    “爹，你别打她，求求你。”
    那宝贝整个人扑在她身上，牵动了整个背上的伤，痛得她龇牙咧嘴。
    笨蛋，她究竟是在替她求情还是巴不得她早点死？
    “好好好，爹不打，爹不打。”老头儿说完便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对着她施舍道：“要不是看在雁儿的份上，今天我非把你这牛脾气扭过来不可。”
    “哼，谁稀罕？”她冷笑，“要打快打，废话少说。”
    “你……”老头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急剧起伏着，整个身子哆嗦得竟然比她还厉害。不知道他痊愈多年的心疾会不会就此复发，老实说，她还真有些担心呢。“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不想再受苦就安静一会儿，好吗？”刚想开口嘲讽，柔柔的劝告便悄然而至，轻得只有她俩能听到。
    她撇撇嘴，安静下来。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说得的确是事实。
    “爹，你不是还有生意要谈吗？迟了可就不好了。”
    “啊，对了！雁儿你不提爹还真给忘了。”只见那老头儿直拍脑袋瓜子，一脸呆相。
    杜凌烟咂舌，何时见过这老头儿对谁这么言听计从的？
    “孽女，今天就饶了你。你什么时候能跟雁儿学着点，我也不用整天跟着你屁股后面操心了。”
    “不打了？”她冷冷地抬首，不等他回答便一把挥开趴在背上的身子，不理会身后一群人的骚动，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
    她开始怀疑自个儿脑子铁定是出了毛病，不然为何会觉得那宝贝瞧起来竟是那般顺眼？
    她用力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啧，果然出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