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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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凄冷的秋雨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溅起的水花挟带着阵阵凉意,侵袭了整个上官府,冷得教人忍不住直打哆嗦。今夜的气候毫无意外地,又重复起前几日日晴夜雨的怪模样。
    厨房里,一名身着青衫的小丫鬟背对着门守在火炉边,一手不停地摇着扇子控制着火候,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喜事怎么就突然变成丧事了?老天爷呀老天爷,你可真是不开眼呐。”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揭开炉子上的药罐,“大小姐走了就算了,怎么连小姐也病下了?真是……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啊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瞧着差不多火候够了,她转身便从灶台上取来块抹布,包裹着药罐的手柄,浓浓的深褐色液体顺着壶嘴流向瓷碗里。
    “哎,还是先让小姐喝药吧,要是连小姐也有个什么万一,这府里可真要鸡飞狗跳了。”生怕碗里的药泼洒出来,小丫鬟小心翼翼地踩着小碎步,碎碎念着越走越远。
    黄花梨木打造而成的大床上,整排流苏服贴地悬挂于鹅黄色的纱帐上。轻纱半掩,从中窥去,只见一名绝色静静地躺在软榻之上。她呼吸急促,娥眉轻蹙,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屋子不算大,摆设虽不多但却件件都是上乘货色,倒也不啻为简单舒爽。
    巴掌大的香炉内缓缓冒着缕缕青烟,密闭的空间里充满了淡淡的檀香味儿,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纱帐内,熟睡的人儿眼睑微掀,睫羽颤颤巍巍地翕动着,缓缓睁开了翦水秋眸。朦胧的惺忪睡眼失神地望着正上方的帐顶,瞬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陡然瞠大,慌乱满满地占据了双眼。
    她急切地起身,顾不得空气中传来的阵阵凉意,只匆匆套了件中衣便往门外奔去。刚要开门,却遇见了煎药回来的小丫鬟。
    “小姐,你要上哪儿去?”小丫鬟把手中的药碗放在靠在门边的小几上,急急忙忙地挡住她的去路。
    “青儿,别拦着我。”她试图推开挡在身前的贴身丫鬟,可那名唤青儿的小丫鬟却死活不肯让开。
    “就穿成这样?小姐,你知道外面有多冷吗?”青儿担忧地蹙紧了眉,圆睁的杏眼里有着淡淡的责备。
    “我去去就来。”女子用力地一把挥开仍不肯放行的小丫鬟,便快步消失在朦胧的雨夜中。青儿没想到她会使这么大力,一时不察便踉跄地栽倒在放着药碗的小几上。
    她急得跺脚,作势便要追出去,可一想起现下的状况,心情不禁又沉重起来。略微一思量,迟疑了。
    “知道你想去看看大小姐跟焰爷,可也不能急成这样啊,还病着呢。”青儿轻叹,心中祈祷着明天千万别发烧才好呀,不然她那本就大病未愈的身子骨如何能经得起这一再的折腾。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重重地一拍脑门,低咒道:“糟了!怎么没撑伞就跑出去了?”这下可好,不发烧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千重罗扇不须遮,白美娇多不见奢。”只亮着一支火烛的昏暗房间内,男人缓缓地念着诗句。嗓音轻得犹如倾覆在情人耳畔诉说着羞人的呢侬软语,低沉得教人心醉。
    烛光被窗际拂过的夜风打散,忽明忽灭地在风中颤颤巍巍。
    男人厚实的身躯斜斜地倚在床柱上,垂着首,动也不动。迎着烛光的俊颜没有丝毫表情,既无哀伤,亦无绝望,平静得可怕。
    “雁儿……”因常年使剑而布满厚茧的大掌缓缓抚上沉睡中人儿毫无血色的脸颊,一寸,一寸,轻柔得宛如羽毛轻搔,生怕多使一分力身侧的人儿便会在掌下香消玉殒。
    “为何还不肯醒来?”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纵然那嗓音恁般令人迷醉,在这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的,却尽是苍白。
    许久都得不到答案,男人疑惑地微微侧首,见床上人儿依旧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宠溺地笑了,“呵。”他万般温柔地以指腹轻梳她软如婴孩的发,“我知道,你在同我耍脾气呢。不打紧,我就爱这般任性的你。”
    “我会等你,多久都成。”上官焰抿唇微笑,许下承诺。
    “闺里红颜如舜花,朝来行雨降人家;自有云衣五色映,不须罗扇百重遮。”苍白的声音,又开始在空气中辗转低吟。
    雨势,唏哩哗啦地开始变大。豆大的雨点儿啪啪地重重打在地上,屋子内的吟诗声早被如此浩大的声势淹没,再听不真切。
    “糟糕,城郊的仓库铁定要漏雨了。”前些天早该去补修,却被接踵而来的婚嫁事宜忙得不可开交,早忘了那回事儿。
    月白色的身影虚弱地靠在门框上,无力地笑了笑。轻轻斥道:“啧,我在想什么?”眼前这一切已是一团乱麻,自己怎么还会有力气想那些?
    只着中衣的身子早被大雨淋了个湿透。牙关“咯吱咯吱”地上下打架,冻得泛起青紫。她环抱起身躯,试图唤回一丝暖意,却在瞧见自个儿湿得彻底的身子时,徒劳地颓然放弃。
    她——杜凌烟,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这里?这问题,她思虑得已不下百回,却依旧答不上来。也许,只是怕,怕答上来便失去了继续留在这儿的理由。
    很没用,不是?呵,她知道。平日里的倔强难驯不过是欲盖弥彰,笨拙得连自己都想要唾弃。
    现下,姐姐走了。自己便再没理由硬是赖在这儿不肯走了。姐姐的死,说实话,她并没有特别伤心。也许,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心中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偏生是在那时。
    难堪啊!
    在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说服自己放弃他,放弃恋慕五年的他的时候,她却先前一步放弃了。这算什么?她所有的努力和痛苦算什么?
    上官焰,该称作他已有妻室?抑或……不曾娶嫁?
    那么,她该放弃?抑或……继续留下来?
    啧!情何,以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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