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遥远的彩虹 第十四章 心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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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萧萧进步了。而这次的进步是她用自己一分分的汗水换来的,不是意外,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其实,在当时的情况下,萧萧的这种进步并非不可能。
首先是文科班的组成。在全年级的八个班中,文科只占了两个。而在这两个班里,成绩在全年级靠前的同学根本屈指可数。在G中,文科班的学生以排名中后的居多。也就是说,从萧萧踏进新班级开始,以前许多站在她前面的障碍就已经被自动剔除。
而另一方面,由于分了文理科,萧萧的优势便得到更加集中的发挥。那时的高考不像现在,是以五门定胜负,即语、数、外三门主科。理科则再加物理、化学两门,文科则加历史、政治两门。而每一门的分数都相同。萧萧的语数外三门,在初中时还算勉强,进入高中虽有退步,但也还拿得出手。而问题的关键就在历史与政治。历史、政治不同物理化学,这两门多是需要死记硬背的。只要肯下苦功夫,提高最快的便是它。萧萧这次的期中考,就数这两门进步最大。
萧萧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有许多人没有她的运气,在一度的努力后看不到希望就放弃了前进。而萧萧,由于她胆小而缺乏勇气,经不得一点的挫折与风雨。如果让她遇到相同的情况,她也会和大多数一样,立刻偃旗息鼓,再也听不见声响。
她就像负着重壳的蜗牛,随时准备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钻进去,虽然那只壳在许多情况下是影响自己前进速度的累赘。又像株立在骄阳下的含羞草,一遇风吹草动就低下了头,根本不去探探危险是否真的存在。然而,蜗牛在壳里待久了,眼前就会只剩下一片黑暗;而含羞草若一直低下头,又怎能欣赏到昂首时才能看见的美丽风景呢?
好在,萧萧及时的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而稻草虽小,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她希望。所以,萧萧的眼前亮起来。她终于不再畏首畏尾,拿出了勇气,朝着胜利的方向一路狂奔。
萧萧在初次尝到胜利的喜悦后冷静下来。她学着像李昕一样,拿出成绩单分析自己得失的原因。很快,萧萧认识到,自己的进步主要是靠历史与政治的提高得来的。于是她为自己定了个目标,期末的时候,在语数外三门主科排名不变的情况下,历史政治必须更上一层楼。有了这一明确的目标,就像一场战役有了指导性方针,萧萧很快进入状态。
现在的萧萧,有了和以前根本不同的精神状态。她虽然还是自卑而胆小,但做事却比以前多了些勇气。以前的她,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放弃。而现在,虽然也没完全脱离这种状态,心里却比以前觉得更有底气。
萧萧第一次感受到,做一名成绩中上的学生,与做一名成绩中下的学生的根本差异。老师对她更重视,同学关系也更融洽,她行动迅速,生活节奏也紧凑,也少有从前的伤春悲秋、或满脑子浆糊的时候。生活突然变得更美好,心情也更愉悦。虽然身体比以前累,但萧萧是真真正正喜欢上现在的自己。
快近期末的时候,萧萧几乎每晚在宿舍都秉烛夜读。萧萧住上铺,她将蜡烛立在床头,头靠着墙在晦暗不明的烛光下记诵单词。
床忽然摇晃起来,发出难听的声音。萧萧赶紧用手护住蜡,对着下铺说:“小云,你轻点,我的蜡快倒了!”
自住校后,小云与萧萧便一直是同一个宿舍,又是上下铺的关系。
小云说:“萧萧,你在看什么?”
萧萧说:“我在记单词。”
小云说:“你天天看那些不觉得枯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学习了?期中居然把我都考过了。”
萧萧有些得意,嘴里却说:“唉呀,运气而已。期末肯定就被你赶上了!”这句话说得言不由衷,心里想的却是绝不能让小云赶上。
小云说:“那可不一定,我看书看久了就头疼。现在你又这么努力,课本早背了七八遍了吧?”
萧萧说:“哪有那么夸张?一遍都没看完呢。”
小云说:“唉呀,读书真累,还是看小说有意思。对了萧萧,你现在还看小说吗?”
萧萧说:“不了,没时间。”
小云说:“为什么我还是喜欢看?”
萧萧想了想:“嗯~,其实我觉得看小说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小云问:“有什么用?”
萧萧手拄着护拦,俯下身子说:“其实我初中的时候看了小说就有一个很大的收获。”
“什么收获?”小云仰起头,好奇的问。
“你不知道,以前我最怕写作文。每次对着作文题目,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想不出来。老师叫写四百字,我那可确实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干巴巴的憋出几个字勉强凑够。”
小云听萧萧形容得有意思,忍不住笑起来。
萧萧说:“你还别笑,真是这样。每次作文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说是古时候有秀才赶考,临到考场却写不出文章。回到家里正赶上她老婆生孩子,她老婆生完孩子对他说‘写文章就那么难?比我生孩子还难?’秀才说‘你生孩子是肚子里有货,我肚子里根本没货怎么写得出来?’”萧萧将秀才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逗得小云笑得更厉害。
小云说:“这和小说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写作文不头痛了?”
萧萧说:“后来我看了小说,人家小说写得好,比课本里的东西有意思多了。但看完以后我就发现了一个特点,但凡写得长的小说都是废话连篇。同一个意思,能写出一大段来表达。而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从那以后写作文质量不敢说,但至少是字数不用愁了。”
小云说:“原来看小说对你还有这个启发,你还真怪!”
萧萧神秘一笑:“其实不止这个。”
小云眼睛一眨:“哦?还有什么?你说说!”
萧萧有些脸红:“不说了不说了,其实也没什么。”
小云见萧萧吞吞吐吐,禁不住更好奇。她从床上站起来,拉着萧萧的手晃来晃去:“说嘛说嘛,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真的想知道嘛!”
萧萧想甩开她,两人就这样拉将起来,摇得床直晃。突然,立在萧萧床头的蜡烛禁不住剧烈晃动,掉在萧萧的枕头上,烛火遇上枕巾立刻烧起来。萧萧吓得光着脚直接从上铺跳下来,而小云赶紧找东西扑火。一宿舍的人都被突然的变故惊醒,有胆小的女生看见火光,立刻惊声尖叫,原本安静的宿舍楼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而萧萧,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祸,吓得赶紧灭火。她随手抄起水壶,打开瓶塞,跳到旁边的床上往自己床一浇,火立时被扑灭。由于发现及时,萧萧又行动迅速,因此并没有酿成大灾。但舍友们都被惊动了,整个女生楼的同学因为听见“着火”的喊叫都被惊醒。萧萧看着被吓得衣衫不整,抱着自己的东西站在过道里的舍友,不禁十分愧疚。她沮丧的站在屋子中央,眼见被烧得黑呼呼、还冒着轻烟的枕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她等了半晌,仍不见老师来责问。宿舍楼外却变得越来越热闹,隐隐约约竟听见外面有人叫“着火”的喊声。
“着火了,着火了!”小云站在过道上冲萧萧招手。
萧萧冲过去,透过一道道砖头缝向下面看。离宿舍不远的地方,一间房子里居然闪着红光,那是G中食堂的伙房!
“着火了!”萧萧也忍不住喊起来。这时,整个宿舍楼的女生早被这可怕的火光吸引,也跟着纷纷叫起来,校园传遍了她们的喊声。
萧萧拿着水盆冲下楼去,想去救火。而楼门口,早站满了和她有同样想法的同学们。可管宿舍的老师根本不听她们的解释,坚决不开门,说是学校的规定,不能在半夜放她们出去。于是,有同学和老师争吵起来,局面顿时变得混乱。
萧萧见出门无望,只有又拿着水盆回去。她站在门口的过道里,眼睁睁看着火光越来越大。周围的同学都很焦急,却无可奈何。
然而这时,萧萧却觉得似乎听见远远传来吵嚷的人声。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是一大群。接着,大家就看见从体育馆那边,黑压压一群人向这边奔过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工具,或是水盆或是饭缸,敲得分外响亮。
“是男生,是男生楼那边的男生来救火了!”有反应快的高喊起来。
整栋楼上的女生都在这时叫起来,她们虽然不能去灭火,却扯着嗓子喊加油。楼下那些年轻的面孔们,在这种鼓励下更加激动,一个个都奋不顾身的向前冲。誓要将火扑灭,才觉得对得起这份鼓励。
萧萧把头靠在过道的砖缝,尽力想看清这一幕。她的心情分外激动,觉得大家的心都向一个方向,这种感觉让她从心底深处发出由衷的感慨。
然而,就在这火光中,就在这人心浮动、喧嚣吵嚷的夜晚,萧萧却觉得突然看见了周航。
那个是周航吗?萧萧揉揉眼睛,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周航远在H市,现在恐怕已经开始上班,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G中?而且,还恰巧在这个着火的夜晚!
可萧萧还是觉得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比以前长得更高,站在人群中是那么醒目。他也跟着大家一块儿在灭火,忙碌的穿梭在拥挤混乱的人群中。可是,这一切又怎么可能呢?
虽然心中怀疑,可萧萧的眼睛却追着那个背影,一眨不眨。她想走近些,想确认究竟是不是他。可任她站在过道的哪个角度,远远的看下去仍是模糊的。她的心里有些着急了,这份莫明的心慌让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经久不见?或者,因为周航是自己的周哥哥?
那时的萧萧其实还不明白,能这样牵动自己心绪,让自己站在远处一心企盼的人。那种在自己心中产生莫明悸动的情感,就是爱啊!这种爱生得这样的缓慢而纤细,像涓涓细流般渗入心田,一丝丝将自己缠绕却又毫无所知。直到许多年后当她一一明白,却不知道该是欣喜还是悲哀。
由于食堂突发的火情将萧萧宿舍的小火灾掩盖,萧萧因此逃过一劫。但是,G中的男生部虽救火有功,却没有受到表扬。原因很简单,校领导一致认为,保障学生的安全是学校的第一要务,如果有学生在这次救火过程中出现受伤等情况,学校将无法向学生家长交待。而救火,本来就应该是消防队员的工作,而不应该由学生冲锋在前。因此,男生们虽当了英雄,但结果却只口头作一表扬,换来的是老师们长篇大论的思想教育。而男生楼原本的宿管老师,也因此被辞退。
事情总算尘埃落定,萧萧也松了口气。为了对舍友们对当晚自己犯下的错失守口如瓶的忠义之举,萧萧破天荒掏钱买了两斤瓜子以示谢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虽说吃得有些寒碜,但舍友们总还是抹不开面子。只叫萧萧以后多加注意,也就不再多问。毕竟,谁都有在宿舍点蜡烛看书的经历,方便别人也就是方便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