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徐家辉教堂门口的喷泉，水柱无精打采地从几个小喷口里涌出。
    “为什么这时候才来？”葬礼结束后，瞿岚和康乐乐久久不愿离去。“你索性别来了！你这么忙！”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哥儿们。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质问他。“她活着的时候你就没有在乎过她，死了，你还想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下午打电话给康乐乐的就是他。“看她最后一眼？哼！”瞿岚冷笑。“你还是老样子，自私，到什么时候都是自我中心。看一个死人最后一眼，你觉得她会因此而感到安慰吗？除了让你自己心里舒服一点。你～到死还在利用她。”
    康乐乐坐在喷泉外沿的大理石上，一言不发。瞿岚站着，看着被夕阳染红的池水，眼睛里布满血丝。小小的喷泉眼撑起一朵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发出溪涧汇流的声音。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从来都不缺乏反驳别人的理由吗？”
    “你说得没错，我就像一个吸血鬼，榨干了她所有的生命和活力。”
    瞿岚没有想到康乐乐会逆来顺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谢谢你，能答应我。”
    “什么？”
    “下午在电话里。”
    “你不用谢我，因为挂了电话我就后悔了。如果你没有在葬礼结束前赶到的话，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替你挽留她一分钟。”
    “不，你会的。因为～哪怕是一分钟，你也希望还能看见她。”瞿岚的喉结在狭窄的喉咙里起伏。“对不起！我没能好好珍惜她！对不起！”
    “～后悔了？那么当初为什么不把她让给我？”瞿岚说，转过身，坐在康乐乐旁边。
    “是的，后悔了。但～不是因为没有把她给你。”
    “那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好像什么都做错了，所有的事情，这4年多里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都错了，都让我后悔不已。但～似乎有一件事，只有一件事是做对了，只有这件事，我不感到后悔，无法后悔，就是没有放弃她。”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如果这样对她来说更好的话，我为什么不能放了她？为什么？我也想知道！”
    沉默。他们身后一直不曾不间断的，溪涧汇流的声音，忠实得像电影的伴奏。
    “这个～”瞿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手机，是她生前用过的。“这里面有她的声音。她临走那天，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声音。”康乐乐一怔。“她说如果你能赶得及参加她的葬礼，就把这个给你。”康乐乐想去接，可瞿岚把它牢牢地握在手里。“所以，所以我一直在期望，心里的某个角落，在期望，”瞿岚哽咽了，无法继续说下去的他这时才把手机交到康乐乐手里。“我先走了！”他急于抽身，他不想康乐乐看见自己涕泪纵横的狼狈样子。
    “瞿岚，”康乐乐叫住他。“谢谢你！谢谢！”
    瞿岚没办法，只得停下脚步，但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始终没有回头。“啊！”一个沙哑的声音艰难地通过喉咙，他勉强地抬起手向身后挥了挥，然后离开，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如果不是夜幕的掩护，可能～这还会是个悲伤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