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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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乾讲的故事——鹿乳奉亲
    春秋时,有个叫郯子的人,他十分孝顺。父母年老后,患了眼病,医生说需用鹿奶做偏方治疗。于是郯子便每天披着鹿皮,进入深山,钻进鹿群中,挤取鹿奶,供父母用。有一次在他取奶时,看见一个猎人正要射杀一只麂鹿,郯子急忙掀起鹿皮现身,把每日挤鹿乳为双亲治病的事告知了猎人。猎人听后,为郯子的孝心感动,答应不再射杀那麂鹿,并护送他带鹿乳出山。
    叶子讲的故事——鹿鸣泣母
    鹿鸣镇六十多岁的寡妇田芝花的老儿子范前程,失踪十年后终于回来了,而且是开着宝马,拉着大款媳妇带着儿子回来的。顿时这事成了小小鹿鸣镇的头号新闻,街谈巷议,众说纷云。鹿鸣镇是长白山下的一个小镇,以前很穷,改革开放后,家家开始养鹿,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买轿车,盖洋楼的还真不少见,可田芝花的老儿子能开着宝马衣锦还乡,是镇上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田芝花的丈夫三十年前在生产队修大寨田时摔死了,这么多年来,她带着大儿子范大力和小儿子范前程孤独守寡,艰难度日。小儿子范前程是梦生,丈夫死时,田芝花已有七个多月身孕。丈夫临死前,拉着她的手说:“孩子生出来,可别再叫啥大力、大壮了,咱不能祖祖辈辈卖苦力活着,咋也给孩子奔个前程,可别像我似的,落个这样下场。”
    于是小儿子出生后就叫范前程。田芝花也不负丈夫所望,含辛茹苦地供范前程念书。为了让范前程能有个好前程,大儿子范大力只读了六年书,就帮妈下地干活,攒下钱来供弟弟念书。以至于到今天,他都三十六岁的人啦,还没娶上媳妇。
    可范前程呢,天生好像就不是念书的料,成绩总是在班级里“打狼”,初中好不容易毕业了,高中考不上,只好上自费私立高中,大学又没考上,到省城一个大专自费班读了三年。毕业后,因学历低,找不到理想工作,范前程干体力活嫌累,学当技术当工人嫌掉价。田芝花很是上火,劝老儿子,不行就回老家吧,娘仨一块养鹿,这会养鹿发家的挺多。可范前程说啥也不回来,说自己念了一六十三遭的书,最后回家务农养鹿,太掉价。说自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给妈争脸。
    要说范前程也非一无是处,他有两大优势:一是心里有大志向,总想干出一番大事来,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给娘脸上添光;二是他长着一副好模样,白白净净,形体健康而且能说会道,只要一接触,男人女人都能喜欢他。于是范前程选来选去,最终在省城一家最大的洗浴中心当了名服务生。虽然赚得不算多,但迎来送往的都是有钱人,范前程感觉在这里能有出人投地的机会。
    洗浴中心的服务生尽干啥活田芝花不太清楚,但儿子终于有了个自己喜欢干的工作,当妈的心还是很宽慰。然而,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却使田芝花如坠万丈深渊,并从此失去了儿子的音讯。从那件事开始,一晃十来年,范前程再没回过家,连联系电话都断了。
    鹿鸣镇头号养鹿大王范大好,到省城跟港商做鹿茸生意,当晚,酒足饭饱后,范大好请港商到省城最大的洗浴中心洗澡,接待他们的就是范前程。当时范前程并没认出范大好。昔日的范大好土头土脑,当今已成了个大阔佬,一切都变了,范前程跟本认不出。于是范前程花言巧语玩起了嘴皮子,向范大好几个人推荐“特服”小姐,把“服务”项目说得眼花燎乱,令人无法推却。这时,范大好却认出了范前程。他把范前程拉到一边,一阵数落:“原来你小子干的是这活呀!难为你妈还满世界地宣扬老儿子找了个好工作。你知道你这是干啥吗?在旧社会你这叫大茶壶,专门给窑子娘们拉皮条揽客的。白费了你妈和你哥这么多年的心思,苦挣苦攒地供你念书。你小子真给咱老范家丢脸!”
    一阵数落,范前程才认出了范大好。范大好是范前程出了五复的同宗叔叔。范前程万没想到,在远离家乡的省城的豪华洗浴中心,还能碰上鹿鸣镇的同宗,他感到无地自容。范大好回鹿鸣镇后逢人就讲范前程在省城当“大茶壶”呢。田芝花听说后,十分羞愧,可也先是半信半疑。她立码电话联系儿子,可儿子手机号注销了。她又亲自跑省城好几趟,都找不到儿子,到那家洗浴中心去打听,说范前程已辞职不干了。从此,田芝花想儿子都想疯了,只要有人去省城,她都托嘱帮助打听一下。可她也明知是瞎打听,诺大个省城,到哪打听去。但当娘的心就是这样,她担心怕老儿子要脸面,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连省城当地的派出所她都报案了。大儿子范大力却十分气愤,他听说弟弟当了“大茶壶”,大骂他死了算了,活着给范家丢脸。
    ……
    范前程突然回来了,田芝花家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远亲近属都来问侯。说是问候,不如说是来看稀罕,看宝马车,看范前程的媳妇和儿子。范前程的媳妇叫容容,长得是挺俊俏、标致,而且穿戴洋气。可一看就知道她要比范前程大挺多,最少十几岁,但没人敢问她的年龄,眼下女人的年龄是一级机密,和家里的存则密码一样,一般人不告诉,有钱女人更甚。范前程的儿子十二岁了,他的年龄不保密。显然,他不是范前程的亲儿子。
    容容的到来,也惊动了鹿鸣镇许多“高官”和“名流”。镇长来了。以范大好为首的一群大大小小的“款爷”也蜂拥而至。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可他们却都知道容容是省城有名的富豪。镇长来寻求容容到本地投资办企业。范大好们纷纷向容容示好,拉近乎。这会,范前程也十二分的荣光,一会向容容引荐“高官名流”,一会向容容介绍这些富甲一方的“款爷”们。在介绍到范大好的时候,范前程又在他名字前加了许多光环和定语,啥著名企业家,啥养鹿大王、慈善家之类的话。范大好很得意和感激,他又回报范前程,说他是山沟里飞出的凤凰,是鹿鸣镇的娇子,高材生等等,说他从小就看范前程能有出息,仿佛当年在洗浴中心他训斥的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
    容容听了范大好的介绍,脸上堆起一丝不屑的微笑。范前程此次回乡,主要想改变一下故乡人对自己的印象,也给母亲和哥哥脸上增些光,可他万没想到,范大好之流竟一反常态,毫不脸红地吹捧他。范前程心知肚明,他们不是在吹捧范前程,而是在吹捧容容。此时,范前程首先想到的是那句千年古训,世风低下,笑贫不笑娼。他心里问,范大好你咋不问问我是咋走到今儿这步的?其实范前程又自做多情了,在范大好眼里,只有结果和利益,没有过程,其它一切更不重要,何况去问,连想都不去想。
    范前程走到今天这步,真是不易。十年前,被范大好训斥一顿后,范前程第二天就离开了洗浴中心。有一两个月他沮丧萎迷,同家乡断绝了一切联系,租个小房子,疗起心灵上的伤口。痛定思痛,反正家乡都知道了,他索性要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他再次来到一家更豪华的洗浴中心,做起“男特服员”。所谓“男特服员”,就是专门给女士提供性服务的男性,行业中俗称为“鸭”。
    干“鸭”的男人不但要求年轻英俊身体好,而且还要能说会道。因为到这里寻求性服务的女性同寻求服务的男性比有一个根本差异,那就是她们不单纯寻找性饥渴,更主要的是精神慰藉。所以,要求做“鸭”的男士,不但要满足客人的生理需求,更要迎合女士的心理渴望,这样才能不失宠。
    到洗浴中心寻找男性服务的女客大体分三种人:一是徐娘半老的女老板,二是大款养的年轻二奶,三是孤独末嫁的大龄女白领。徐娘半老的女老板是以寻求性刺激为主。年轻的二奶却因为养他的款爷新鲜劲已过,只剩金屋藏娇,不见了往日的甜甜密密,男人一个月来个一两次,扔下金钱,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二奶身心具显失落,出来寻求慰藉。大龄白领女士收入高,当初为追求学历和事业耽误了婚姻,如今年龄已大,难觅“白马”又不肯草草下嫁,出来满足生理需求和来自男性的呵护。
    容容就属于第二种。在范前程当“鸭”后不久,他就接待了年轻漂亮的容容。容容属于典型的东方淑女形性格,她沉默寡言,总是用眼睛说话。在来寻求异性的女人中,这种性格的很少。多数女人在和“鸭”独处时,都会撕掉伪装的面纱,不是变成贪婪的噬性者,就变成满腹仇恨的泼妇,她们一面骂自己丈夫丧天害理,忘恩负义,一面又在面前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身上寻求满足。而容容却不是这样,她每每都像个刚入洞房的新娘,羞涩中带着哀怨的目光,低垂而含泪的双眼总是令范前程不知所措。而越这样,范前程越觉得容容内心有许多故事,他越想解开这个谜。久之,凭借范前程一张讨女人喜欢的巧嘴,他终于掏出了这哀怨美女心底的秘密。
    原来,容容也是来自农村的大学生,在上大三时的一次校友会上,她认识了大她十几岁的校友董老板。董老板英资勃发,很讨女人喜欢。容容顾不得他是有妇之夫,毅然投入了董老板的怀抱。董老板的生意在香港,有妻有儿,而对容容却如添似胶。他在省城给容容买了幢漂亮的别墅,还大把大把地给他花钱。容容心甘理得地当起了董老板的二奶。不久她怀孕了,为董老板生了个儿子。可这时,董老板突然向容容提出了分手,因为他在香港的妻子知道了这事。董老板惹不起比他大四五岁的妻子,因为他的亿万家材都是岳丈大人留下的。不管容容愿不愿意,董老板给她扔下一大笔钱,从此在她生活中消失了。容容悲痛万分,她守着自己用青春换回的巨额家业和没了父亲的儿子,整日靠寻“鸭”刺激自己。
    容容的遭遇让范前程有同命相怜的感觉,从此,二人成了好朋友。后来索性范前程离开了洗浴中心,搬到容容的别墅和她过起了同居生活。在范前程的鼓励下,容容振奋了精神,用董老板留下的钱,开了家贸易公司。容容本来就是学工商管理的,生意越做越大,没几年,企业便发展成贸易集团,资产过亿,范前程便在她的公司高层做管理工作。虽然企业干大了,可她和范前程还一直是同居关系,没有正式登记结婚。因为容容是一次遭蛇咬,十年都怕“井绳”了。范前程揣摸透了容容的心思,他有耐心获得容容的最后认可,于是他默默地忍耐着非妻非夫的生活。
    一晃,容容的儿子十二岁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她觉得范前程对自己是真心的。年过四旬的她,要给自己找个归宿了。她决定跟范前程回家乡看看,见见未来的婆婆和家里的状况,然后跟范前程正式结婚。
    当田芝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用这种方法博得的儿媳,嗓子眼就像塞了块骨头。穷也好,富也罢,人要活出个骨气,像儿子这种活法,不是男人所为,就算丈夫泉下有知,也不能认这个儿媳。田芝花不同意儿子的这门婚事,让范前程跟容容分手。范前程说死也不干,他说:“我都忍辱负重十来年,眼看就要成为这亿万家财的男主人,我不能放弃。我无法想像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我也要让妈和大哥和我一块过富日子,别整天臭哄哄养几只鹿过活。”
    田芝花对老儿子很无奈,可大儿子范大力却很瞧不起自己的弟弟,弟弟回来的当天,他就借故进山打鹿草而离开了。田芝花劝不了儿子,只能默默流泪,可后来又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心里流血。因为容容要范前程杀了那只怀胎的母鹿,取鹿胎美容。田芝花家一共养了五只鹿,三只公鹿一只母鹿和一只还没断奶的鹿崽。这只刚刚又怀了胎的母鹿是田芝花的希望,杀了它,家里往后咋办,再说,那没断奶的鹿没了妈妈,怕也活不长。
    容容问这母鹿能卖多少钱,她出五倍的价钱买。说罢,她甩下几大叠钞票,回镇上了。她从来范家,也没在家住一天,一直住在镇里的一家豪华宾馆。
    范前程要杀母鹿,田芝花坚决不让。范前程说,人家给了钱,为啥不能杀?绝不能为了一只鹿毁了我一生的前程。提起儿子的前程,田芝花无奈了。她默默地回屋,默默地流泪。儿子在院子里杀鹿,她在屋子里哭。
    母鹿杀了,胎取出来了。从杀了母鹿的那一刻起,鹿崽就开始鸣叫着找妈妈。田芝花把鹿崽搂在怀里,跟着一块哭。鹿崽也哭了,眼泪不断地流,带着红色,像流出了血。
    早晨,容容开着宝马从镇宾馆来了,进院子她怔愣了,眼中充满了失望的目光。范前程喜滋滋地把鹿胎捧给容容,容容却厌恶地呕了一嗓子。她跑过去,搂住鹿崽,嘤嘤地哭。许久,她把鹿崽抱上宝马,甩给范前程几叠钞票说:“我走了,你不用回去了。”
    范前程傻眼了:“这……为什么?你要鹿胎,我杀了母鹿,连妈妈哭着劝我,我都没住手,可你为啥抛弃我?这十来年我哪对不起你?”
    容容说:“不是我抛弃了你,是你自己抛弃了自己。我以前的男人,对我好的时候,我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摘给我,可遇到大事,弃我而去。你面对母亲的哭求和鹿崽的泣母都忍心杀了母鹿,将来能对我好吗?我这是考验你,如果你要不忍心杀母鹿,回去就跟你登记结婚,可你没及格。”
    容容走了。范前程如同坐了一圈环路车,又回到了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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