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进退两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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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电话给郑平,诉说第一天上班的悲惨遭遇。郑平带我去民工街吃饭。
在郑平的带领下,我开车曲曲折折来到民工街道。郑平对我说:“你看那些民工,拿1000元也过得很快乐呀。如果分社会阶层,民工是蓝领,我们聘用工是白领,职工是金领。你一个月6000元工资,2000元回扣,很不错啦。不过,深圳的公立医院太刻薄我们这些聘用工,同样主治,职工月薪13000元,比我多7000元;隔壁东莞市的公立医院,职工与聘用工才差几百块。我们麻醉科算好啦,职工也值夜班,人家放射科值夜班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聘用医生……我们出来只是赚钱,反正老了回原单位退休,落叶归根呀。”
“我是辞职呀,那还有原单位。”我说完,背部发冷。
“你真是傻逼呀!怎么辞职出来呢?我们医院的聘用工绝大部分是停薪留职出来赚钱,那有辞职呀。你也真的。”
“我们医院卖掉啦,变成私营医院,3000元一个月,如果换了你,你也会辞职呀。”我说完升起车窗,关住窗外的斜风细雨。
“存在就是合理呀。我一个人工作,四人吃饭,日子还不是照样过。你一个人吃饭,全家饱呀,还有车子,生活质量很高啦。”
天空飘着小雨,烟雾弥漫,街头却人头攒动,我小心翼翼开车。
黑幕也拉了下来,雨也停下,民工街露天卡拉OK也开始营业了。一阵贬人肌肤的寒风迎面扑来,又冷又湿,想起第一天上班当技奴的感觉,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震。一个民工正顶着寒风唱《老乡》:老乡问老乡,两眼泪汪汪;问一问老乡你又要去何方;吃过多少苦啊受过几回伤,其实我和你一样总想闯一闯……
民工街两边的大排档和商场都塞满刚下班的民工。郑平刻意拉我去吃那些民工饭菜。这里的饭菜丰富多彩,而且价值惊人的便宜,炒粉一元,酸辣粉三元,还有一元四个熳头。每一档都是人山人海,热火朝天,烟味、辣味、酸味等油烟味扑鼻而来。几乎每一间大排档都坐满了人,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一家麻辣火窝有两个女孩子离开,立即插了进去。这是一家大窝饭式的麻辣火窝,大家围坐在火窝边。这里不分男女,虽陌不相识,但也彼此都毫无尴尬之容,各自各精彩。
我对面是几个喝啤酒的男孩,旁边却是几个吱吱嘎嘎的女孩子。我们一下坐来,他们都盯着我们两个‘天外来客’。对面四个男的蓝色厂衣胸前写着“钻金”,旁边的女孩子胸前写着“艾美石”。那四个男孩想方设法跟女孩子搭讪,可是那些女孩子爱理不理,让他们老鼠拉龟。
郑平对他们说,你们是钻金五金厂的吗?请你们喝啤酒。他说完便叫老板娘拿了四支啤酒。那些男孩也不拒,便带着感激和好奇问我们从那里来。郑平说附近的工厂,但他们都摇头。一个高个子对我身旁一女孩说,请你吃夜。我随着他的目光看那女孩,一张白嫩的瓜子脸隐约在瀑布般的秀发中,身材虽不高,但很丰满,如涨着水的葡萄。她正吃着羊肉串,并不理那个男孩子。他只好无奈的笑了笑,望着我摇摇头。我好奇问他说:“小兄弟。你们厂的工资高不高?能不能帮我问问你的上司,看他要不要我?”
高个子说:“看你们样子都不像打工的!你们可能开着宝马车的老板哩。”
郑平说:“你说对一半,我以前是开宝马的司机。”
大家笑了。我身边漂亮的女孩子也“咯咯咯”的笑了,露出贝齿、梨涡。
我便转话题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工资是一千六,比其它的员工多三百元。但很辛苦呀,从早上八点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哩,经常加班到十点。不过,我们都希望加班,加班可拿加班费,多的时候一个月也有六百元。”他然后指着我身边的女孩子对我说:“她的工资很高,艾美石在这个工业区工资是最高的。把她们一个个养着肥肥白白的。”
一个胖女孩立即说:“谁肥肥白白呀!我们比你们还辛苦。我们工作是不能出错三次的,如果超过了,就要炒尤鱼!”
我趁机问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望我一眼,放下手中的羊肉串说:“是呀。还经常加班,我们试过三个星期没有踏出过工厂呀。”
我说:“那你拿多少工资?”
“说不定,它是跟工作挂钩呀。多的时候有两千五,少的时候只有两千元。你是从哪里来呀?怎么来这地方吃东西。”
我听了脸都红了,便转移话题说:“跟我朋友来的。你在艾美石做了有多久?”
“有一年多啦。我中专一毕业就被厂招来了。做了一年,像坐了一年牢。很多工友撑不住去做小姐了,我宿舍有一个女孩子去酒店做桑拿,每个月收入有两万块。她每次回来都请我们吃饭,还劝我们跟她去做小姐。每次回来,她还拿存折给我看,一年时间赚了20万元呀。这个月就有几个女孩子撑不住跟她去了,听说妈咪很凶,服务不好就扣她们的钱呀。我每当感觉支撑不住时,我就打电话给我爸妈。我爸爸是山区里一个教师,安慰我说‘人家都能挺过去,难道你不能吗’,我就挨下去了……”
据郑平说,漂亮的女民工多去当二奶,或桑拿妹;长相可以的去当家庭主妇;不漂亮的就进工厂了。如此漂亮的民工,确实不多。她好象找对倾诉对象一样,涛涛不绝在跟我说起她的经历。她的表达能力比一般民工好,而且说话总带着一点娇滴滴的感觉,惹人怜爱。据郑平说,民工大多的知识水平很低,很多是小学或初中毕业,他们不少人假造一个高中文凭混入工厂的,像她这样中专毕业的还真少。她突然问我说:“你好象有点郁闷?”
“没有。真不明白总有人这样问呀!你叫名字?”
“我叫吴心岚。我要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呀。你送我回厂,好吗?”
我跟郑平打个招呼,跟她离开麻辣火窝档。
我默默和她并肩而走。她突然对我说:“下个星期三是我的生日。这是我20岁成日,以前还是‘奔2’,过了生日就‘奔3’啦。你能陪我过生日吗?”
我点点头,把手机号码给她,默默送她到她厂附近,默默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回厂的人流中,然后默默走回去。
回到宿舍,我望着残灯染黄的窗外犹豫起来,想起野蛮的护长和护士,想起王教授的良言和郑平带我去民工街的用心,我真不知道,是走还是留?这一夜,细雨淅淅沥沥,而我“梦里不知身是客”,竟然梦到原单位不卖了,大家回去上班。翌晨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窗外依旧淅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