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阿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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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想下床了是吧?”
伴着一声无奈的叹息,那人虚掩上门走到了桌边。洛基眼部的疼痛终于缓和了一些,便扶着床沿坐下来。来人一进来就径自忙碌开来,听声音可以知道是之前帮自己治病的那人。
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洛基重又抬头,突然就有一样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仔细一看,是一片薄薄的梭形叶片,透明如水晶,而又透着丝丝寒气。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稀有的宝贝!洛基对于在这种地方能看到如此宝物,颇感惊讶。
“喏,敷在额上吧,这是今天份量的‘冰叶’。”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舒服,但前提是除去声音里含有的一丝不耐烦。洛基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只是轻轻抿紧唇,抬眼看着他。
那人果然年龄和他相差不大,乌黑的短发贴在脸侧,细碎凌乱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他还未成熟的五官虽有些稚嫩,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他今后会怎样的英气逼人。这让洛基没来由的有一点嫉妒。肤白如雪,眸黑似墨,那人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衫,有些烦闷地皱着眉头。
他看洛基丝毫没有接住冰叶的打算,不满地挑了挑眉。
“你别指望我来侍候你,我平生最讨厌像你这种做作扭捏的少爷模样!我妈妈辛苦给你采来药居然不领情!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把你给捡回来!”说着,他斜睨着洛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薄怒和愤懑,不住地抱怨。“你的饭菜我给你拿进来了,冰叶也放在这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就是别死在我家里。”说着,他顺手将冰叶扔在洛基的膝上,指了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原本轻柔的声音就像是被寒气封住了的湖水,只剩下冷。“真不明白你哪里好了,妈妈都把最好的菜留给你,还要我给你送药送饭。”嘀咕着,他又不满地瞥了洛基一样,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直保持沉默的洛基在听到一句话后猛地睁大了眼。他急切地站起身,一下叫住了正欲离去的人。
“那个!等一下!”
他或许是身体还没恢复抑或是刚才太着急了,还没走几步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吃痛的皱了皱眉,忍着涌上心口的窒闷感挣扎着支起身,试图追上那人。本来准备就这么把那个家伙无视下去,可突然飘进耳中的话却猛得提醒了洛基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他终于将一直想不通的疑惑吐了出来:“等一下!你刚才是说、说把我捡回来什么的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啊?”一连串的问题掷出,洛基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所以他可以毫不顾惜自己现在的狼狈和可怜样。
那人虽欲离去,但还是被洛基突然异常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请你……务必告诉我。”语气中透着坚决和执着,洛基稳住声音末处的一丝颤抖,缓缓地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听似请求实则带着十足的命令口吻的话让他极为不满地挑了挑眉。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眼前这个人是将动摇自己在母亲心目中地位的家伙,自从这个来历不明的美丽孩子出现这个家里,母亲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而他呢?却要像个侍从一样照顾这个不知感恩一心求死的人!一想到这些,他就无法控制地感到生气。
“我应该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吧?”他冷冷地回答,透着丝丝疏远感的眼神扫过洛基,就像要将他分割了一样,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洛基望着随即关上的门,沉默地低下头,眼神黯淡。他浑身的力气就像是一瞬间被人从身体里抽离了一样,紧咬薄唇,安静地蹲坐在地上。他在扑面而来的冰冷的孤独中静静地用双臂抱紧自己。他挪到角落里蜷缩起来,在假寐中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那段时光。
他的世界果然只有他一个人,谁都不能进来干涉。现在只能相信自己,只能靠自己。蓦地,他又想起了那人轻柔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会是一个温柔的人呢。他往自己的怀里缩了缩,在心里低声喃喃。那片冰叶丝毫没融化的意思,此刻看在他的眼里却觉得像是一滴泪。
突然,门再次打开,脚步声轻轻地响起一袭葡萄红长裙拥着光芒进来,长裙丝毫不妨碍人的行动,反而显得简练。金色的卷发好看地泛着光,就像是自己曾经的那只金丝雀。洛基都忘记了之前的警惕,愣愣地注视着进来的人。肤如凝脂的少女甜甜地笑着,手中的简陋篮子里盛着新鲜的花草。看样子也是一些名贵的药材。她微掩上门,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洛基。那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端庄贤淑的气质绝不像一个简单的药师!她款款走到洛基面前,俯下身,笑容甜美。突然,她的视线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冰叶,但只一瞬就重新看向洛基。她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说话声都像是一只鸣唱着的金丝雀。洛基已经彻底忘记了要保持警觉。
“啊,我一回来就听乌尔说你醒了。看来你的病好得很快嘛,那个药管用就好。”说着,她用手指卷了卷搭在肩上的秀发。
她就是救我的人么?洛基呆呆地望着她,连回话都忘记了。这个人给人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
“怎么坐在这里呢?身体才恢复可得好好爱惜哟。”
她的眼睛透着点媚透着点柔,说着缓缓站起身又看向四周。视线停在了那已经不再腾热气的饭菜上。她眼中的神采终暗了一些,撅了撅樱唇,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乌尔总是说我的饭菜弄得好吃,看来是骗我的呢,你看,你连一点都没吃过。”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洛基立马涨红了脸。他只是因为讨厌那个不友善的孩子,所以才没动过那些饭菜,没想到竟这样伤到了她的心。他立马站起身解释:“不是那样的。那个……我只是肚子还不大饿……所以那个,不是因为做的不好。”
“是么?”少女闻言转过头,像猫咪一样眯着眼,笑得格外迷人。
“阿涅丝妈妈,干嘛跟那个不领情的小鬼说话啊。”一个人影从虚掩的门后晃进来,没好气地瞪着洛基。
他……他刚才叫那名少女什么?!“妈妈”?!洛基刹那间瞪大眼,错愕地愣在一旁。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那名少女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小鬼的妈妈?!洛基不由得在记忆中搜寻起自己母亲的身影。
“乌尔,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话呢。”虽然像是在生气,但是少女微笑着宠溺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不是交代过要你好好照顾他的嘛?有好好照我话去做吗,乌尔?”
闻言,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心虚地垂下头。少女责备的眼神里却有着浓浓的温柔:“你呀,以后要成为一个最出色的王哟,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就计较起来了呢?”
“他要和我争阿涅丝!我才不愿意照顾他呢!你看,他都呆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他不满地指了指洛基。阿涅丝也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一旁的洛基还处在打击之下。大睁的眼虽然呆滞却分外可爱。她不禁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你怎么啦?有什么想问的吗?”她轻柔地抚了抚洛基柔顺地贴着脸的银发,笑容温柔。
“啊?”猛地回过神,洛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说着,洛基瞟了一眼一旁的男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阿涅丝不是我妈妈是你妈妈啊?”男孩闻言格外愤怒。他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些微的红,深黑色的眸子像是黑夜一样要把人吞噬。他气冲冲地握紧拳头,看样子恨不得将洛基揍一顿!
“为什么那些人总是要用这眼光看着我们?为什么总是要嘲笑阿涅丝,侮辱阿涅丝?明明阿涅丝什么错都没有却要被说得那么不堪!”
我不是那个意思……想要说出口的话停在唇边,却在男孩愤怒的眼神下吞了回去。
“好了,乌尔,我不是说过不可以轻易动怒嘛?你不听我的话了么?”阿涅丝望着男孩的眼神多了一点无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突然变得格外忧伤。男孩闻言死死咬住唇。他狠狠地瞪着洛基,微翘的短发闪着寒光。
“你这家伙给我听清楚了!阿涅丝不仅是我乌克塞露的妈妈,还是我的姐姐,我的全部!我不允许你用丑恶的怀疑来动摇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字一句,说的声嘶力竭。洛基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但是可以感受到自己给了乌克塞露多大的伤害。洛基抿紧唇低下了头,所以他听到乌克塞露那低沉嘶哑的声音时,没能看见他瞬间红了的眼眶。
“乌尔……”阿涅丝闻言,神色中交织着凄楚和温情。她一把将乌克塞露楼在怀里,不断地亲吻他的脸蛋,“我的好乌尔,我一定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要看着你成为王……”
乌克塞露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小小的双臂紧紧地反抱住阿涅丝。
洛基觉得自己被隔离了。自己被隔离到了一个冰冷的世界,而那些温暖终不会到达他的身旁。他觉得有些冷似的紧紧地抱住自己,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外那铺天盖地的阳光。
在看到那名少女时,他甚至有一瞬间相信自己或许会找到远离自己很久了的关怀。他觉得那名少女身上有着自己所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柔,可是,那一切终不属于他。他由始至终就是孤单一人。望着外面幸福的喧闹,他觉得世界在一点一点地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