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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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梦,算得上是睡得很好的一晚。
    睁开眼,见到身边的男人,才记起昨晚的事。
    天亮了,却没有阳光的颜色,很苍白的早晨。在苍白的晨光中,他睡得很安详,眼角有不可消去的皱纹,眼袋明显,面部皮肤有些松驰。
    我从来不曾如此真实地觉得,这个男人已经四十四岁了。心中空落落的,我分明感到了一种叫后悔的情绪。为什么会跟这个男人上床,除了钱、名声和权势,他什么也没有,但他的钱、名声和权势,关我什么事?
    难道我是为了钱、名声和权势才跟他上床的?我不能否认,我闭上眼。未来如何享受钱、名声和权势,我毫无头绪。
    轻轻地起身,走到浴室,打开莲蓬头,让它温顺地洒在身上。出来时,他也醒了,正在打领带。
    至少他打领带的样子是很帅的,我想。
    他带着不可抑制的笑意,问我:“痛吗?”
    我说:“没事。”
    他和我都清楚,昨晚我是第一次。之前有过许多次的边缘性行为,但我不知道真正进入会是这样截然不同的的感觉。我真的以为,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欺骗他,我也没有提,就当我是为了得到他而耍了一点小手段吧,这样比较甜蜜,好过讲出来来讨价还价。
    我的衣服已经被他取出来,挂在他身旁,我走过去取,他伸出手摸我的头,充满宠溺。恩,他也许,也是喜欢我的。但,但,在发生关系之前,他真的喜欢我吗?我制止自己想下去。
    我向他一笑,然后低着头转身换上衣服。
    “我送你回去。”他说。
    他的声音也是开心的,或者他真的很喜欢我,至少现在很喜欢我,先前的态度,又有什么紧要呢?我对自己说。
    路上我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也害怕心中的失落让他看到。他有意无意地聊着话题,多是关于他自己,而我静静地听着,偶尔低低地答应一声。路经药店,他停车,走了进去。
    “事后避孕药。店员说里面有说明书。”他回来后递给我一盒药,说。
    我点头接过。
    就这样吧!已经发生了,后悔有什么用。
    第二天,我对易北说:“我的进度基本上赶上了,这个学期我想自己整理下,所以就不用回教了。”
    “总结也是很重要的。”易北笑着点头,我平时已经用实力证明自己真的跟上进度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想到不用见那个男人,我的心里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晚,我接到洪一鸣的电话。
    “好吗?”电话里他的声音很好听。但他是一个四十四岁的男人。
    “恩。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他笑。笑声从电话中传来,有点调皮的意味。“易北告诉我的。”他说。
    “恩。”
    好像恋人的感觉。但是我们真的是恋人吗?我无法不正视从心底涌出的对他的嫌弃。
    第二天放学,他打来电话,说:“我在你学校出来的十字路口。一起吃饭吧。”
    我心虚地看周围,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然后匆匆地走到那里,低着头坐了上去,说:“走吧。”
    他带我去一家看起来很贵的餐厅吃日本菜,走向包房的时候,我疑心会有多少人猜到我跟他的关系,一想到这,再贵的菜也无法阻止内心因羞耻而萌生自卑。
    他感觉到我的局促,轻搂我的肩,问:“怎么啦?”
    我瑟缩了一下,随即对他笑说:“没什么。”
    在密封的包房,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他没有碰我,只极有内涵地说些关于日本菜的趣事。我感觉到他想我放松的好意,这让我真的放松下来,也开始自然起来。
    “对了,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卡,“我的附属卡,没有密码。”
    我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看着他,他的眼中没有买卖的意思,仿佛只是送给女朋友的礼物。于是我接过。
    这个时候侍者敲门。我不由自主地把拿卡的手掩藏在另一侧。他仿佛没有发觉,只笑着叫侍者布菜。
    这顿饭吃得尚算愉快。如果,可以克服内心的不适的话,这种感觉,也不坏,我心想。
    第二天回到学校,茵茵问我:“婷婷,昨天接你的男人好像是易北爸爸吧?”
    我的手心顿时出了冷汗,说了一个拙劣的谎言:“你看错了。”
    “你被那个男人包养吗?”
    一股强烈的羞耻让我抬不起头。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知道茵茵是讨厌第三者的,她们都是些不知廉耻的人,使各种手段缠着男人。茵茵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她爸爸就是那种容易被缠住的男人。
    “我……我……和他在谈恋爱。他是单身。”我嗫嗫地说。
    “天啊!”茵茵低呼,“你疯掉了!你喜欢他什么?”
    事后我说了很多理由,在说服茵茵,也是在说服自己。其中一些得到茵茵的肯定:的确,他这么有钱,在很多方面是会照顾到你。
    这正是我最忌讳的理由。
    原来一个男人,在恋爱的评比中,金钱权势才华都不如青春。在我心中,的的确确,很介意他的年龄。
    和他相处中,让我忘掉这种年龄差距的时候,是在床上。
    时间就这样过去,高考一天天逼近。在学校里,也有些闲言碎语,但知道的人,多数是那些爱玩的学生,而他们中大多数人,道德观念并没有那么强,议论中多多少少带着妒忌。我便当听不到。
    随着高考的来临,我渐渐知道这段不伦恋将会走向何方。
    如果我考上理想的大学,那么就和他分手;如果我考不上,那么就心甘情愿做被包养的女人。
    现在看来,这种非此则彼的想法是多么的不成熟。
    在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毫不意外。
    其实或许我早就有把握,我始终无法接受这种年龄差距,所谓非此则彼,不过是对应这段恋情持续最大理由:我需要他照顾。
    妈妈以前整天骂我忘恩负义,原来我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是接到通知书的时候,我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没有任何言语,慢慢地疏远,渐增的冷淡,他很成熟,他能意会,他不爱我,不会介意,他有修养,不会追究。
    大学的生活很丰富多彩,我很快将那小小的不安了抛之脑后。
    大学有很多人家庭环境甚至不如我,看着他们自食其力,各显神通,我仿佛受到洗礼。
    我开始兼职,赚微薄的辛苦钱,不多,但也够用。这样的生活与以前的生活比较,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种可以掌握自己未来的感觉。
    对于感情,我也更忠于自己的感觉。
    师兄追了我有两年了。因为大一入学时他帮我提行李,尊敬叫了一声“师兄”,一直沿续叫下去,只是如今,口气当然没有那么尊敬。
    师兄在社团活动中十分活跃,相识满大学,在老师中也很吃得开,室友半开玩笑说:“婷婷,这是潜力股啊,快抓紧!”
    前车之鉴,我不让自己冲动后悔。而且,暧昧的被追求的感觉也相当好,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体面的晚餐,他忙里偷闲打过来的一通电话,已经让我很开心。
    第二年,他大四寒假离校前,在电话里对我说:“我快要离校了。我在你身边你还看不上我,要是我走了就更没机会了。”
    我打哈哈。
    他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两年对自己,也是对他的考验,或许已经足够,于是我答应了。
    然而我想错了。
    相爱容易相处难。
    我无法容忍他的大男子主义,对我的未来指手划脚;他的价值观,原来与我相差甚远;我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眼中还有那么多要改进的地方……
    开始我以为这些需要的是磨合,直到那条导火索被点燃。
    “你以前被包养?”
    “你从哪里听来的?”
    “是不是真的?”
    面对他早已有定论的眼神,我除了沉默,不知还能做什么。
    他暴怒而去,踢翻了一张凳子。接下来三天不听我的电话。那三天以泪洗面,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第四天他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地点是某宾馆。他已经离校,回来看我总是住那里。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于心底的某些期望,我如约前往。
    他开门时面色不自然。我理解。我坐在床边,他站着抽烟。
    “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爱我吧?”
    我含泪点头。
    他把烟灭掉,走上来吻我。我回吻。
    他脱我的衣服。他的抚摸让我很不舒服,我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但又不想把事情搞得更糟,只用行动推开他的手。
    他被我搞得不耐烦,皱眉道:“你要不要做。”
    我说不想。
    他问:“不想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是你找我来的。”
    “你不要这么天真,有谁会不介意这件事。要做就做,不做拉倒。”
    我沉默。好一晌,说:“你要分手吗?”
    他不语。
    我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拿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走掉。
    有谁会不介意这件事。这个时候,我居然想起了洪一鸣。但是没有恨,只有深深的眷恋。他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我,用嫌弃的心态接受他成熟的关心和包容,我有什么理由恨他。
    难道,你才是我的归宿吗?我抱着枕头,把悲伤摊在面上,让眼泪尽情地流。
    第二天,我收拾行李回了家。
    忽然很想去看看那个地方,那座我和他约会做爱的公寓。因为我不愿去他家,所以他另外置了这间公寓。
    楼下的保安换了,但他没有阻止我入内。我循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小径走进去,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迎面走过来。
    花园里,电梯里,走廊里,以前都是两个人一起走过的。
    电梯到了,我忽然觉得,来这里有什么用呢?苦笑一下,决定走到那个门口,敲三声就走。
    最张我没有敲门。我出电梯时,恰好看见一个女人从那里出来。
    成熟美丽的职业女性。她没留意我,见电梯门将合,快走两步过来按了下楼键。
    我的心一阵纠结,松开后忽然了悟:你算得什么,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这个男人毁了我,恨意忽然而生。我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候我作了一个决定,我要重新把上这个男人,然后从他身上得到以前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计划从大三实习开始,选择了他的基金公司做见习。由于良好的表现,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那个公司的正式员工。
    以我的职位,很少机会在工作中见到他。但是作为他曾经的一个女人,想见他又不难。
    只要让他知道我在公司工作就得。我打电话给美国的易北说了这件事。然后洪一鸣就主动约见我。
    场合当然是私人的。明亮的灯光下,他显得更老了,鬓角有些白发,表情却依然温和,对我似乎全无隔阂。
    “怎么想要做金融?”
    “多亏了你。”我说,顿了顿,“你不知道自己是年轻人的偶像吗?”
    他笑。
    晚餐很好地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
    我厚着面皮请他对我私人指导。他没法拒绝。
    然后水到渠成地上床了。
    醒来睁开眼,近距离看到他的脸,似乎和记忆没什么变化,似乎又改变了。我将手指覆上他的眉,忽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从来不知道,他的眉在睡着的时候是微皱着的。
    我吵醒了他,他睁开眼。尽管刚睡醒,却无法掩饰眼里疲惫的红丝,当年那个在门口穿着浴袍睡眼惺忪的男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这四年他经历了什么?
    我现在才发现,这个站在顶峰的男人,似乎从未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他理智,温和,风趣,侃侃而谈,却从来没有意气风发君临天下的时候。
    我吻上他的眼睛,说:“天还早,再睡会。”他于是又合上眼。
    我想,我真的长大了。
    原先报复的情绪不知不觉被抛到脑后。某天在公司遇到那天在楼梯口遇到的女人,我才记起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女人是洪一鸣的秘书,完全没有私情那种。
    她在这里,那么洪一鸣肯定也在。不知他过来什么事呢?
    她朝我走过来,说:“黄小姐,总经理在外边车上等你。”
    公司的人侧目,想不到我竟然跟总经理有交情,不知会是哪种交情。
    我笑笑说:“谢谢,我就来。”
    男人已经不再自己开车,他请了司机。隔着黑色的玻璃窗,他在等着我。我笑着朝他走过去。
    我可以预想明天公司的闲言闲语,同学的大惊小怪,妈妈的极力反对,但是,我也没办法了。
    对于一个可以让你心痛怜惜的男人,不去爱他,才会后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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