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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三十五岁了,一直规规矩矩地生活,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如意,但身边的人仿佛比他还婉惜,觉得一个少时了了的人,长大并不应如此,况且在男人最重要的时候,二十五到三十五岁这十年,不少看好他的人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地想栽培他。然而他的不孚众望很明显让那些曾对他有期待甚至帮助的人心灰意懒,尽管他自己从来并没有请求他们的帮助。如今这些人都仿佛想不着痕迹地抹去自己投资错误的历史,开始是淡淡的疏远,并在人前说一些当初真是看走眼等这些仿佛一笔勾销的说话,如今态度已经是明显的厌烦,待他如累赘,恨不得丢掉却又不愿把过去自己的眼光否定得太彻底,于是被变成了如今他惹人嫌的局面。
终于有人投其所好,择了一个借口,担了一个不重不轻的急进无情的罪名,把他裁员了出来。
在他被大力栽培的那几年,有不少少女娇横地对他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管,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等说话,加班时也会得到成熟女性看似无心关怀的电话,二十八岁时定了一位,谈了两年,最终无疾而终,虽然没有彻骨之痛,但难免心伤,他甚至不知她为何离开。三十到三十三岁,似乎再也没有遇到更好的女人,于是便空窗怀缅之前那段情感。如今他发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一个年轻同事身上,想想自己也已经有两年没有被表白或暗示了呢。
办公室的文具都归还了,他怀抱的纸盒里放着水杯等杂物,还有一盆别人送的仙人掌,他不记得送的人是谁了,原因也不太记得,只确定是一个女的。秋天的暗红色的云霞还挂在天边,路灯却亮了起来,南国的七点也准时点灯,这样的景色,让他想起相似的傍晚在大学打完球半躺在小广场的椅子上喝汽水的情景。
怔忡间他看到了橱窗里的自己的影,因为太过模糊,所以看不出衬衫西裤的具体质料,远远只觉得真是一个有为青年。想到此,他的嘴角弯了弯。
镜中人还是高挑的,身形修长,目光有神,气质超然,称得上赏心悦目四个字。他不明白别人为何看不上他。看到镜中人手中捧着的纸箱,他皱皱眉,良好的审美观觉得它简直大煞风景。
五分钟后,纸箱出现在五米开外的一个垃圾桶上,因为太大塞不进去,它被稳稳地放在顶上,里面的仙人掌依然生机勃勃,不自由却自在地呼吸着。一个拾荒者经过,伸手入去翻了翻,挑了一些拣走。
他出现在一间GAY吧,独自喝着酒,思绪特别清醒。人生真是索然无味!他年轻时觉得很多东西有趣,也顺利地争取了过来,尝过后发现不过如此,看着别人活得有滋有味,他也反省过自己,最终还是无法勉强自己去喜欢。像他这样清心寡欲的人,适合出家或修道,可惜没了皇帝,和尚道士也有业绩压力哪。
或许因为以前活得太规矩,所以才无趣吧。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来了这里。失业后,对,他现在的状态应该叫做失业,失业后,如不赶快找工作,他的积蓄迟早坐吃山空,理智是万万不赞成他这样挥霍的,但想想,几天后,自己都不在这个世上了,又何需为以后打算呢。
坐了很久有人上来搭讪,乘着酒精到暗处也亲吻抚摸了一番,是终还是没有兴致。男人的香水太浓,酒精太臭,抚摸太无情。对方似乎颇为扫兴,给了他一个冷眼,回到酒吧再也没理他。他本来还想试试可洛因的,但是,叹了一口气,算了吧,或许自己是因为太自命清高所以才觉得无趣的,这样的空虚不是用俗物能填的,他想到了曲高和寡这个词。
酒吧内外仿佛地狱人间,当他踏出门口时晕了晕。扶着墙清醒了一下,带着醉眼招了车,随口说了一个地名。下车时,竟然是到了一个小学。
这是他念的小学,以前觉得很高的三层教学楼,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小孩子的大玩具一样。校门已经锁了。他记得附件有个公园,循着记忆,半醉地探了过去。竟然让他找到,拐了个弯,有多年历史的那个秋千还在。他坐了上去。
多少年了,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再来这里。事实上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四年级,那时他在这里和同学玩耍,姚叔叔过来领他回家,告诉他他的父母的车祸中双亡。听完后他一个人又跑回来这里和小朋友荡秋千,天渐渐黑了,小朋友都走了,他还在玩,没有人叫他回家。
等到一个人也没有,月亮也升上半空的时候,他哭了,哭到睡着。醒来后见到爷爷和奶奶。
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搓搓冰冷的双臂,不想回忆,心脏处纠结的痛楚才好了些。于是便什么也不想地坐着,荡着秋千。
夜色很浓很冷,酒醒了不少,他觉得再坐下去会着凉,便起来回家。距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黑夜中只听到他清晰的脚步声。渐渐便有人声,是几个宵夜档口,是有别于白天的另一类人。
有人猜拳,有人喝酒,人很多,声音很杂,他却一眼发现了那个男孩。很小的贫穷的男孩子,小学生吧,静静地坐在烧烤的矮凳上,熟练地翻着手上的肉串。看着这个男孩,他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他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人。此刻他心中也无过多的善念。他只是想,或者我可以养个孩子。
最后他和男孩生活在一起了。
就是这个男孩,改变了他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