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若如未曾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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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昨晚睡得晚了,近晌午时祾才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了站在床前一脸忧愁的长洛。那原本极是清秀细致,让人觉得这人合该是笑容满面眉目含情的眉眼,此刻却是一副苦瓜相,祾便忍不住好笑:“你这又是做什么,我又没再怎么样了。”
对着那绝世容颜无奈地叹口气:“你若再不出去露个面,我看这整个莫言楼今天怕是难逃噩运了!”长洛取了外衣来给他穿上,看他梳洗完了,这才细细说来“就是昨儿个晚上碰到的那位公子爷,一个时辰前来这找你,我说你仍睡着,他便自径带着他的随从在楼下等到了现在。”他一口气说完,端了桌上的凉茶猛喝一口“他等着也就算了,偏偏他坐的桌子四周的桌子不许有人坐!这阵子江湖人士这般多,楼下早就杠上了!”你想啊,莫言楼是倾容镇最大的酒楼,来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他却这般霸道,扰了别人酒食,自是难以服众的。
听他说完祾心中一颤,也顾不得束发,以一根暗红丝缎松松地系了,便往外走。左手腕上系着的小小玉笛垂落下来,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不松分毫。
是那人来了,那个红衣绝然的人!
长洛微微一愣,忙跟他出去。
下来楼,走过小院,刚进入大堂,便见小二与掌柜为难得站在一旁,一群人围在一起推推嚷嚷,更有人面红耳赤,喧闹不休。
“祾?!”喧闹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那声音温润微哑,低沉细腻,竟是惊人的好听。更见那声音像是有魔力似的,原本吵闹的人群奇迹般地安静下来,齐齐望向那人看着的方向。只那一眼,便愣住了。
只见一人背光而立,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头松松系上的褐发,一身淡紫掺灰的宽袍,腰间系一条银色腰带,垂下几条同色的流苏,并不健硕,却是符合少年人的身材,看着纤细柔软,有些单薄瘦弱。再往上看,便落进了一双浅灰眼眸里。那双眸子微带笑意,却有着掩不住的哀伤在蔓延。
众人自动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道来。小道那端,一个红衣少年负手而立,望着那端的少年,默默不语。他好看的凤眸里满是至极的温柔。时间似是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只留那两个神祗般的少年摇摇相望,美好得教人不忍破坏那份世间仅有的宁静。
“祾,”顾怀月笑吟吟地穿过人群,停在少年身前,好看的唇角微翘,眉眼弯弯“你若再不来,我怕是要饿死了呵。”说着他自然地拉过少年隐在宽袖下的手,朝楼上的雅间走去。众人都看见那双骨节分明,白皙细致的手,是那样温柔地牵住他身前之人,似怕那少年会伤到似的微微侧身护在一边,两人一身清华,步步生花,那背影不禁让人不忍相望。刚进楼中的人亦不禁惊叹,那该是怎样的无双风华!
待人们回过神时,才震惊地发现,刚刚那般和谐美好得一对璧人,竟都是男子!不由地面面相觑,心中叹道:这天下,竟还有这般人中龙凤。但这一场虐恋,怕是又要在武林掀起一阵风浪了。这天,怕是要变了······
直到被顾怀月按到椅子上时,祾才回过神,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一味地低着头,沉默不语。待小二上了菜,顾怀月抬头对身后的侍从道:“孤竡(bai),你先出去吧。”
那侍从应了,轻身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响,祾不禁全身一震,灰眸微怔,亦低声道:“洛,你也先出去吧。”他虽这样说,却知道长洛必是不允,无奈抬首微微一笑,止住长洛的拒绝“我没事,你去外面等我,洛,可好?”
长洛便是一点也反对不得了,他从不曾拒绝祾的笑容。无奈地叹口气,长洛也退了出去,留下那两人安静独处。
转过头看向那边的少年,那人亦在看他,凤眸微眯,满含笑意。仍是昨晚那身火红的锦衣,身长玉立,风华无双。“呃,七吟,你的七吟······”祾有些不敢看他的眼,那里满满的笑意让他有些尴尬。
“那已是你的七吟,祾。”顾怀月看着他漂亮的灰眸,他已将七吟赠予他,便是不会再要回来。“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见我?”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很多莫名的麻烦和危险,但是他就是想要来找祾,不论后果会如何,他就是想见祾。如若有人要伤害祾,不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他会保护祾,他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他甚至,想永远保护他,生生不离。
祾微微一愣,灰眸中有些许的迷茫:“我什么不见你?就因为你是武林盟的少主人?”祾眨眨眼“顾少主,祾不是别人。”不是那些,满是世俗之气,粗鄙不堪的人。
啊······顾怀月亦是一怔。是了,祾不是别人呵。“叫我怀月吧。”顾怀月苦笑一声。祾不是别人啊,他是那个,在天意湖畔,古老**,穿过喧闹人群,喧嚣世俗,在滚滚红尘中,与他相视凝望的人呵。“那祾,你与长洛此行,是去风雨满楼谷吗?”
突然祾心中微颤,不禁垂下眼睑,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在他周身蔓延,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是。”他原本温润清冽的声音亦变得满是哀伤“祾,是去见一个人。”见一个,迟了十年的人。见一个欠了他一个真相的人。见一个,是个武林公敌,却可能是他生身父亲的人。
顾怀月一瞬间觉得心痛不已,长眉微蹙,柔声道:“不说了,快吃吧。若把你饿着了,长洛怕是会把我杀了。”这样的人,是不该活在悲伤里的,他应该被疼爱被呵护,被温柔地对待,他不该,是这样悲伤至死的。
祾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人,怎能如此温柔呢。
正待要举筷,却突然惊觉那人不知何时已然坐到身边,如昨晚一般伸手抚上他的褐发。“不论是什么事,祾,我都会帮你的。你该是相信我的。”他该是信他的,信他的一切,包括这份莫名的,却无比真实的感情。
“怀月······”祾突然就红了眼眶,怀月是第一个,包括母妃,他是第一个让他这般温暖的人。“怀月,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带我走,到时候,你可不可以带我走?”到时候,到他倒下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他走?虽然长洛不说,但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已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终是,逃不过命运呵。或许在十年前,他便已逃不过命运了。
惊觉那人眼中近乎绝望的神情,怀月这才发觉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他长眠十年,竟仍是逃不过命运吗?不,他不管命运,他会守护祾的。就算要与天争,他又有何惧!
天地不容又怎样,人神共弃又如何!
他只是想守护这份情,呵护这个人。既然已让他们那样相遇,就别再干涉他们的未来,就算悲伤至死,他也不会伤祾分毫!
只是那时的他未曾想到,伤祾最深的,会是信誓旦旦要保护祾,对他永生不离的自己。
多年后,当顾怀月回忆起那时的一切,不禁想,如若那时未曾生情,那他们,是否不会有交集,那人至死的悲伤,又是否还有别人去安抚?但不论如何,如若天意湖畔的相逢是天意的话,他必定欣然接受;如若不是,他也会逆天而行,陪他生生世世,永不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