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四章 相助善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871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次日。一大早地,苏暖玉就醒了。平日在家里总是玩到凌晨一两点才睡,当然起得晚了。到了这里却是早早便睡了,虽然不知道准确几点,但绝对不会超过十点的。
她也是打好主意要早早起来的。蹑手蹑脚地爬起床,跑到井边打了水,先把内衣裤洗了,以便趁着烧火的时候好烤干再接着穿。
四下很静,人们都还在睡梦之中。何嫂打着呵欠睁着惺忪的双眼来开伙房的门锁时意外看到了苏暖玉,她大吃一惊,然后眼中流露出相当满意的神情。原来是个挺勤快的孩子呢,不比那些个只知道偷懒取巧的胚子。
苏暖玉向她行礼。何嫂夸了她一句“你很好”,然后吩咐她开始烧水。主人们可是睁眼就要洗漱喝茶的哟。在烧火的过程中,苏暖玉的内衣裤也烘干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早饭、中饭、晚饭,给大小姐煎药,下工、睡觉。一天结束。苏暖玉竟有点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又是新的一天。昨晚大小姐的近侍叫秀娟的来特意嘱咐过,今天早上的膳食是清粥。看她眼圈红红的,似乎大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煮粥可得更加起早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又落在了这个有苦也说不出的哑巴身上了。
其实她只是负责烧火的,煮饭的另外有专门的人,而且还是轮职的。何嫂算是伙房总管,但也是厨娘之一。大小姐的饮食当然要她亲自捉刀啦。
秀娟来拿了粥,何嫂问她大小姐的身体可见好了,她只是摇头,眼睛又发红了。何嫂便叹了口气。早饭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何嫂亲自到主人跟前请示中午的菜单,回来是一阵长吁短叹。
“可怜见的,怎么能这样子呢?”看见苏暖玉以询问的目光看她,她再次叹气说:“你虽然同样可怜,至少你好端端地在这里,将军府还给你一口饭吃。可惜大小姐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儿,又生得菩萨样的心肠。老天偏生不长眼。空有这‘大善人’的名号,一点便宜也占不得。为人行善,菩萨却不保佑……可怎么办好啊?”
苏暖玉紧张得一颗心似乎要跳将出来似的。原来这大善人便是府里的大小姐啊?那死和尚也不说清楚。她生病了,好像还病得不轻。听大家的议论,似乎生命垂危。对啊,上次在山上碰到大善人的哥哥,他不是说他妹妹身体抱恙的吗?真是岂有此理?!既然派她来相助大善人,怎么能就让目标死了呢?菩萨故意刁难她的吧?
“何嫂,大小姐到底怎么样啊?”伙房里另外一个人也忧心忡忡地问。
“听说,早上的粥喝了两口都吐了。身上发着烧,一直说胡话。大夫说,要是今天还降不下温来,就给大小姐准备后事了。”说到后来,何嫂已是泪花涟涟了。看来这大善人还真是得人心啊。
众人都在叹息。炉灶里的柴火“噼啪”地爆响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苏暖玉惊怒交加,霍地站起身来,直直地朝伙房外跑去。
“丫头,你干什么去?”何嫂不解地追出门外。
苏暖玉止住脚步,她不知道去大小姐那里的路。于是她比手画脚了一番,奈何何嫂却看不懂她的意思。苏暖玉心下着急,便扔下她不管,朝着那抄手游廊跑去。
“你这丫头,不要乱跑!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你?”何嫂也急了,笨拙地追了上去。见苏暖玉一直朝着游廊跑,情态万分焦急,心里似乎有些明了了。“你是不是想去大小姐那里啊?你可千万别去……”
苏暖玉是长跑好手,几个起落已经远远地将何嫂抛在了后面。穿出了游廊,眼前一片片的都是房屋,到底该往何处而去呢?
正当她踯蹰不前时,迎面来了一个小厮。她情急之下出声问了:“请问大小姐的房间怎么走?”
那小厮怔忡地盯着她,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原来她声音恢复了,虽然还略感嘶哑。她心中不免一喜。
“你一个下等丫头,打听大小姐的住处干什么?”那小厮见她穿的是低等下人的服饰,于是这么问。
“我必须见她!我有事要问她!”苏暖玉斩钉截铁地说。
“你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没法问啊,大小姐还昏迷着呢。”
“正因为如此,我更要见她!快带我去!”苏暖玉急迫地催促他。小家伙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大概也是新来不久的,经常被老下人们欺负的主。这番被苏暖玉一吓,没了脾气,乖乖往前带路。
“我事先说好,我只是带你去,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管!”他一边走着一边撇清自己说。
“走快点吧你,急死人了!”苏暖玉极为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那小子脚力也还不错,被苏暖玉一催,竟似脚底生风也似地奔将起来。七弯八绕,终将她带到了一座小院落前。那小子到了门口便不愿再往前,苏暖玉径直地闯了进去。还没看清前面的事物,两杆红樱枪便左右开弓齐齐拦住了她。
“什么人乱闯海棠斋?”
苏暖玉面前突然窜出两名侍卫,定睛一看,居然是日前见过的孪生兄弟。真是山不转水转,冤家路窄偏相见。
“我是菩萨派来救你家小姐的,还不让路?”苏暖玉无奈,只得扯个谎了。
“咦?怎么是你?喂,你怎么会跟来府里的?还说你没有意图?”毅川先是惊讶,继而冷然出声。
“请两位通融一番,小女子实在是有情非得已的苦衷。”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况且日前又与他们结下了梁子,苏暖玉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话。
“那你当日跟着我们的马车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毅飞接着也嘲讽也似地问。
“喂,我是真的有苦衷的!还请两位尽释前嫌,放我进去。我有话要问大善人!”
“果然,你的目标就是我家大小姐是吗?说,是谁派你来的!”毅川这回再不客气,一把扭住了苏暖玉的胳膊,疼得她龇牙咧嘴。
“什么事如此喧哗?”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毅川毅飞十分恭敬地立正,低头回道:“禀少将军,上次在山上遇到的女蛮子今天混进将军府了,还非要闯进海棠斋。请少将军明示,该如何处置?”毅川还扭着苏暖玉的胳膊,把她拎到了少将军面前。
苏暖玉只觉眼前一花,一阵隐隐的中药味道传了过来,与此同时,那个问话的少将军长身玉立在了她面前。她抬头,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脸上写满了少年得志的踌躇满志与春风得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而再地出现在我们周围?”他又是倨傲的怒哼着问。
“公子,我也是昨天刚刚得知大善人是住在将军府的。听说她病得不轻,可是我有不得不见她的原因,请公子体谅。”苏暖玉疼得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连讲话都觉得十分费力。
“你好大的胆子!”少将军脸上的怒意更深了一层。这小贱人居然跟他“你”呀“我”的,一点礼貌尊卑都不懂。“你是怎么混进府里的?”
“公子,我的手快断了。”苏暖玉疼得直吸气。“公子救命啊!”
“毅川,先放开她!”
毅川松了手,苏暖玉心疼地抚摸着自己的胳膊,低声向那少将军道了谢。
“到了这将军府,可容不得你胡作非为!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冷声问。
“我有话要问大善人。不是,我是来帮助大善人的。”苏暖玉嗫嚅着说。奇怪了,这个男人日前还温文有礼的,今天怎么跟冷面阎王一样的令人瘆得慌。
“帮我妹妹?她现在病中,你怎么帮?你是大夫?”
“不是。”苏暖玉开始冷汗涔涔。
“你懂用药?”
“不懂。”
“那你算什么玩意儿?”他更加怒不可遏了。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莫非是疯了?“你又打算怎么救她?”
“你有完没完啊?到底让不让我去救?”苏暖玉忍无可忍,口气也变得冲起来。
“钦儿,你跟谁在那边吵闹不休?”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过这个声音显得比较浑厚,听得出来是个中年人。
“爹,来了一个没脸没皮的丫头,嚷嚷要救诗浣呢。”少将军回头禀报说。
“哦?你把她带进来。”那声音镇静地说。
苏暖玉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少将军也是个作不得主的主儿啊!她也顾不得看那少将军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一个箭步冲进了门内。
院子里对称地种着粗壮的海棠树,难怪这里会被称为海棠斋呢。其他的她也来不及细看,只迎着那浑厚的发声处而去。
越往里那中药味便越浓。房间修建在高处,往上隔着几步阶梯。她就站在阶梯下,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
“你说能救浣儿?”他问,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我要先见到她再说。”她始终不肯退让。
“你莫不是以为我府中无人,竟然到此招摇撞骗来了?”他瞬间冷凝了脸。
“这位大人,即便是神医,那也要见到病患,方能确定到底能不能救治的不是?我尚未见到病人,如何给你肯定的答复?”苏暖玉自己也惊呆了,她几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了?
“你且先上来。”顿了顿,他终于还是作出让步。
苏暖玉上了台阶,确定自己已经来到了大善人的闺房门前。中药的味道一阵阵地自里头飘出来,隐约伴随着女人呼天抢地的哭声。
“你随我进来。”男主人对苏暖玉说道,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苏暖玉应了声“好”,提脚便跟了进去。那位气得不轻的少主人也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去。
外间是一个小间,靠墙摆了一张小床,床上整齐地叠放着枕被。貌似应该是当夜当班的丫头睡的。小间通往内室有一扇小门,进去才是小姐的闺阁之地。
房间里或站或坐地挤了一屋子人。最醒目的牙床上,躺在床上的女子似乎已是奄奄一息。看到有人进来,那坐在床头紧一声慢一声哽咽的女人扭过头来,茫然地看着苏暖玉三人。
“美慧,你过来,让这位小神医瞧瞧浣儿。”男主人向那满脸泪痕的女人招手示意。
众人皆是一惊,包括苏暖玉在内。她几时变成神医了?其实是因为将军大人不忍妻子肝肠寸断般地伤怀,故此说来宽她的心呢。
美慧双眼放光,急急地冲了过来,一把拉住苏暖玉的手,急切地问:“是吗?你是神医吗?浣儿会好的吧?”
苏暖玉实在哭笑不得。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求助似地看着将军大人。将军便哄了美慧去他身边,又示意苏暖玉去瞧大小姐的病。
苏暖玉快步来到大小姐床前,床上的人儿有着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孔,浓密有致的秀眉、微挺的俏鼻、薄削的双唇……即使在病中,依然难以掩藏她的绝世风华。此时的她脸色潮红,双目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覆盖其上,额头上正敷着一张湿巾子。
苏暖玉心中一阵激荡。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心旌动荡,而是她找到了可以帮助自己回家的钥匙。苏暖玉取下她额头的湿巾,探她的额头,又摸她的手与身子,她的体温确实异于寻常。
“这个样子几天了?谁是主治大夫?”她转头在一群人中搜寻。
“一天一夜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出声说。
“你就是给大小姐看病的大夫吗?是什么病症?”
老头一惊,你不是神医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莫非你故意来考我的?脸上不动声色,那老头仍然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答:“是风寒症。”
“既知症状,为何不对症下药?”
“小姐已经服了药,只是这热度总也不退。”老者如实回答说。
这风寒,想必便是日常生活中的感冒吧?苏暖玉心里想。这老头把大小姐的病当成了普通感冒来治,所以不见起色,他哪知这是病毒入侵,即所谓的病毒性感冒呢。人体内有益菌与有害菌是共存的,当有害菌(病毒)异常时,体内的免疫系统便会即时启动,表现出来的症状便会是身体发热。它这是在向大脑示警,表示免疫系统正在遭受病毒的攻击。这若在二十一世纪,一瓶点滴打完,药到病除、立竿见影。然而,此时,应该怎么办?
“那是因为小姐不单单是受了风寒,还中毒了。”苏暖玉心下烦躁,悠悠地开口说。
“中毒?”哇,好多声音不约而同地一齐出声。
“怎么会中毒的?中的什么毒?”那少将军问的,看向苏暖玉时满脸疑惑。
“不可能的,老夫把脉时并未发现有何中毒迹象。”那大夫难以置信地反驳。
“有治吗?”还是将军大人够镇定。
苏暖玉转眸看了看四周,原来放在房间正中的暖炉此时半点星火也无,大约因着小姐热了,不再添温。而唯一的一扇窗户却紧闭着。
“把窗户打开。”苏暖玉看着窗户说。
“使不得,小姐可不能再受经风吹!”大夫立即阻止。
“你懂什么?”苏暖玉冷笑一声,如此空气不流通之处,不生病毒才怪呢。况且这一屋子黑压压的人!
已经有下人把窗户打开了,一股冷风立时窜进来。
“所有人退出去!”苏暖玉谁也不看,只盯着当家作主的将军,铿锵有力地说。
“为什么?”少将军挑了挑眉。这女人还蹬鼻子上脸了,竟然对主人颐指气使起来!
“因为我要救她!”苏暖玉对上少将军的眼睛,略带挑衅似地看着他。
“你能救浣儿吗?你有几成把握?”将军大人发话了,每每皆是一针见血。
“这个……一成把握。”苏暖玉揉了揉眉头,感到无比羞愧。
“什么?”少将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叫:“你这算什么意思?你是来消遣我们的是不是?若你胡乱行事,我诗浣妹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
“她活,我活;她死,我陪葬!”苏暖玉丝毫不惧地迎向他暴怒的目光,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你陪葬?你算什么东西?你的命有诗浣的命金贵吗?诗浣若是不成了,让你死岂不是便宜你了?我会一刀一刀地割你的肉,让你生不如死!”
苏暖玉打了个寒战。靠,这么狠辣的手段啊?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肯冒着生命危险救他的妹妹,他不感恩倒罢了,居然还以怨报德,想凌迟于她?这个人怎么会前后判若两人至此?
“镇钦,不可鲁莽!”将军冷静地开口。“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去。”
“爹,她到底行不行啊?要不我们再找别的大夫瞧!”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无担忧地说。
“娥儿,先跟娘出去。心苇,带着美慧跟娥儿先出去。”
那个叫心苇的中年美妇便哄诱着美慧与娥儿退出了房间。大夫老头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少将军镇钦还在房间内。
苏暖玉四下地打量了一番,又踱到外间查看了一遍。那边厢少将军缺乏耐性了,你既说要救人,却不瞧着病人四下张望个什么劲儿?待要发作,却被父亲生生以眼光制住。
苏暖玉再次来到睡美人床前。美人的嘴唇已经干裂脱皮。她有脱水的迹象。“麻烦来碗糖水,温热的。”苏暖玉头也不抬地说。“另外,大小姐所用过的碗筷须用开水煮一遍。”
外间有人伺候着,一听这话,“登登登”地跑了开去。不多会儿,糖水送来了。苏暖玉吩咐那丫头好生给小姐喂下去。奈何小姐失去意识,一点也不配合,水刚到嘴里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苏暖玉索性把她嘴巴掰开,手上用了点劲,看上去甚是粗暴,一点怜香惜玉之情也无。那少将军似乎与妹妹感情深笃,此时便咬牙切齿地看着苏暖玉。若眼光能杀人的话,苏暖玉真的已经被凌迟了N回了。
“我来。”少将军干脆把苏暖玉的手拍掉,亲自捏住诗浣的嘴巴,好让糖水能滑下喉咙去。他面上一片哀戚之色,与先前的凶神恶煞大相径庭。
“再来一碗盐水。”苏暖玉又吩咐了。
又有人领命去了。因为将军大人在用眼神作指挥。不过他此时也忍不住问了:“要盐水作何?”
怎么回答?不能说是自制的生理盐水吧?谁知道那生理盐水是不是就是糖水加盐水?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大善人若是死了,她苏暖玉有家回不得,那就离死不远了。赌一把!既然菩萨叫她来的,那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吧?尽人事,听天命吧!
“小姐出了很多汗,代谢了很多盐分,所以要喝点盐水。”说时迟,那时快,苏暖玉脑筋早就转了几个弯,回答出来的话顺溜得跟复习好几遍的台词一样。没想到,自己也有此般急智啊,心中小得意一下。
糖水完毕,盐水继续。美人就这么倍受折磨着。水要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喂,这段时间苏暖玉要设想事情的可行性。
“这种暖炉有大点的吗?”她指着房间里灭掉的暖炉问将军。
“府上是没有,去外面问问看。”
“恐怕来不及。”苏暖玉想了想,又问:“府上一共有几个这种暖炉?”
“五六个总归有的。”
“全部生火加炭搬过来。”苏暖玉说。
于是将军便吩咐下去,两个小厮进来把房间里的暖炉也搬出去生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