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倾心 第二十九章 是非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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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是非突转
转眼便是九月。
前线的战事骤然危急了起来。
辽国的增援到了,在援军的帮助下,业军的情势一下子艰难了起来。
于是,李骥更忙,秦素更闲。
把玩着手里的令牌,秦素依旧坐在他的竹林里,不问世事。
这块令牌倒是李骥给他的,方便他进出宫门,虽然现在秦素现在没有去找他的打算。
秋天,真不是个好季节。
秋,官司大司寇,主刑。五行属金,金者,利器也。肃杀之秋,适宜用兵。
还适宜一件事,那就是问斩。所谓秋后问斩,正是上古传下来的习俗。大司寇主刑法,秋,就意味着刑。
那个人,就要死了。
“公子,皇上问你要不要去见那个人。”怡儿垂首立在一旁,乖顺地问道。
“去,怎么不去。这最后一面,总还是要见的。”秦素闭上眼,淡淡地说。
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了,一切尘埃落定,是非分明。
第二次来到天牢,依旧是阴冷潮湿,还带着几许末日的绝望之感。
“李骥竟然让你来我了?这倒是奇了。”王宗炎带着几分嘲讽说道。
“他怎么不许我来?”秦素略略奇怪,上次李骥答应地很干脆,这次怎么会不许。
“呵呵,我和他有约定,现在时候快到了,他怕我毁约……”王宗炎笑了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秦素,“现在业军是不是情势不利?”
“是。”秦素回答道。他一个人在天牢,怎么会知道这个?
“怪不得……”王宗炎顿了顿,懒懒地说道,“门外的暗卫老兄,麻烦离开好么?你要是再待下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门外还是没有声音,王宗炎瞥了墙壁一眼,说道:“好了,走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是被斩立决,而是活到了现在么?”王宗炎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素摇摇头,他以为秋后问斩是种习惯,没想到还事出有因。
“李骥,他防的,就是这一天。”王宗炎冷冽一笑,“辽国反扑,业国平叛萧朝遗党未几正后继无力。”
“难道,你还有后招?”秦素眼睛一亮,问道。
“不错。最后一招,刺杀辽王。辽国三位皇子现在拥兵自重,又没有立太子,全靠辽王勉力平衡局面,现在三方都加入与业国的交战,算是换取功勋和底盘的策略。要是辽王一死,你说辽国是什么局面?”
“夺嫡。”
“是,夺嫡,现在三方人马实力相当,到时候肯定是混乱的局面,内耗甚大,业国如果此时攻打辽国,倒是给了他们一致对外的理由,况且业军现在急需修养,倒不如等他们夺嫡完毕,到时候为了换取一时的安定必定会要求议和,只要李骥有脑子,攻取辽国在此一举。”
“可是刺杀辽王谈何容易。”
“我早年在辽国布下暗桩,李骥要的,就是这些人的名单还有调用他们的方法和证明。”
秦素地垂下眼帘,说道:“没想到你深谋远虑至此。”
王宗炎苦笑:“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为人作嫁。”
“你可以用这些换你一条命。”秦素道。
“我不稀罕。”王宗炎冷冷一笑,“如果没办法得到我想要的,活着又如何?倒不如早早投胎,争取下辈子一雪前耻。”
“……”秦素蓦然。
那个人,傲得根本容不下这样的耻辱。
还有……这样的背叛。
他应该恨他吧,恨。
王宗炎执起石桌上的毛笔,写下了一串人命,还有联系的方式,交给秦素。
“罢了,总还是放心不下你,我死了,总不能让大业半壁江山给我陪葬,更何况,还有你。”王宗炎笑了笑,闭上了眼长叹。
“秦素啊秦素,你到底是对我下了什么蛊,为什么时至今日我还放不下你。”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天你那一哭,竟然是为了今天这一局。”
“宗炎,是我负你。负你感情,负你性命。”秦素垂下眼帘,说道。
“秦素啊,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对不起。”
是啊……他依仗的,从来都只是他的喜欢。若不喜欢,他永远扳不倒王家。
“怨不得你,你从头到尾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我也是。”王宗炎怅然一笑。
无可喜,却可悲。
“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王宗炎笑,微微的苦涩,“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请问。”
“秦素,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王宗炎直视秦素的眼,沉声问。
秦素垂下眼帘,点点头。
“我倒也不算输得太彻底,罢了,你若无情我便休,却偏偏你还不够无情。”王宗炎长叹,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便宜了李骥。帮我转告他一句话:‘忠臣已尽神孙死,却建浮图说报恩’。是他这个伪君子赢了我这个真小人,哈,天意。”
秦素一凛,缓缓地点点头。
(薄冰:那两句诗是讽刺朱棣明明背叛朝廷父母,杀了朱允文,却还要建塔说是报恩,虚伪至极。讽刺皇权争斗的血腥背德,还要自欺欺人地骗尽天下。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我没查鉴赏辞典;这里,还有一层是他讽刺李骥还是秦家满门,却还要充当秦素的恩人知己。)
“还有一事。”王宗炎骤然笑得有几分得意,“秦家的那场火,不是我放的。”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秦素还是眼前一晕,扶着石桌才勉强冷静了下来。大脑里乱哄哄的,完全不能思考。
“其实,你也该猜到了吧。”王宗炎说道,微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秦素。
“是……只是我不敢想。”
“是,我是自私。你我算是两情相悦了,到最后也不能便宜了李骥那小子,江山美人他样样都要,哪有这么好的事!”
“秦素啊秦素,我和你今生无缘,我情愿你孤独终老也不想你和李骥在一起。”王宗炎坐在石床上,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想,便怎么做;怎么想,便怎么说;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活得肆意张狂,蔑视礼法,自由不羁。
他得不到的,也断断不能便宜了别人。
李骥……我会输给你,就是因为我没你狠,至少我从来舍不得利用自己心爱的人。而你,却连秦素都利用。
“……我欠你的,会还你,连本带利地还。”秦素也沉下声音,缓缓说道。
“素儿这是要为我殉情?”王宗炎笑笑问道。
“我一对不起父母,无法手刃真凶;二对不起王家,连累王家上下性命;三……对不起你。”秦素闭上眼,缓缓说道。
王宗炎从头到尾都不欠他什么,秦岚的死,是他职责所在;秦家的灭门,是李骥指使得。王宗炎从来没有亏欠过他,没有亏欠秦家。反而,对他情深意重。
而他呢?把他亲手送上了刑场,还有王家……
他错了,错的离谱。
“也好,省的我地下寂寞。”王宗炎笑道,“留你独活,我还真怕你被李骥骗了去。”
“你啊,当真是,彻头彻尾光明磊落的真小人。”秦素一笑,说道。
“可惜啊可惜,真小人总是斗不过伪君子。不过好在佳人作陪,倒也不冤枉了。”
秦素浅浅笑着,眼神却很悲哀。
悲哀,为谁悲哀。从头到尾迷途的自己,还是从头到尾冤枉的他。
轻柔的吻落在了秦素的眼睛上,柔柔的,带着一如既往的怜惜。
“不要这么看着我,你的眼睛,有了不该有的悲哀。”王宗炎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沙哑和脆弱。
秦素闭着眼睛,微微抬起脸,吻上了他的唇,宗炎的唇,有点干燥,却很暖。
他贪恋的温暖,从来都是镜花水月,天亮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这最后的温暖,末日的狂欢,就这么烙刻在他的生命里吧,永远。
他第一个爱过的人,就要离开。
09-0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