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所到之处，人烟稀少，残垣断壁，满目创痍，我的心也越来越凉。
    我离开临安时，临安城繁华似锦，热闹非凡。之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在龙游还是淳化，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
    而今，卞京城与传说中的全盛时已有天壤之别。
    我跟着程蝶衣走进了如意坊。和满大街的破落萧条比起来，这里豪华，奢糜，淫逸。
    虽是白日里，可是室内光线昏暗，阳光顺着木窗上精巧的花样漏进来，照在空气中的浮尘上，那种无声的翻江倒海的游曳拽住了我的思绪，恍惚间就有那么一种久远的不真实的感觉。屋子里有一股浓浓的脂粉味，我再三忍耐，还是蹩不住，打了个喷嚏。程蝶衣端着盖碗茶，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盖子荡着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声响，抬眼看了我一下，我颇不自在，错开目光斜睨向门口的人，老鸨站在门口挑剔的上下打量我。就象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
    程蝶衣走了，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他没有说，我也不想问。
    在如意坊的后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角门，穿过去是一个幽静的园子。我就住在里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如意坊里千金买笑，纸醉金迷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我在花园里可以看见对面勾栏里灯火辉煌，身着薄纱的女子翩然起舞，妖娆而美艳。
    酥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几多狎客看无厌，一辈舞童功不到。
    星眸顾指精神峭。罗袖迎风身段小。而今长大懒婆娑，只要千金酬一笑。
    歌舞丝竹声和淫佚嘻笑声随风飘动，隐约入耳。
    多年以后，我再想起这段轻歌曼舞，荼糜花开的日子己恍如隔世。
    清晨，一阵阵清丽委碗的歌声吵醒了我，这是如意坊的清倌们在练声。今天的天气不错，我无所事事的在园子里逛了一圈，然后去厨房吃早饭。
    秦嬷嬷带了芳官和龄官过来。
    “你们去把姑娘的东西归置归置，把西边的院子收拾好。”
    “又怎么了？”
    我从秋千架上抬起头来不耐烦的问道，眼圈有点红了。
    秦嬷嬷并不恼我，“最近金贼来的比较多，日癸说从姐妹们房间的窗户能看见你在园子里，她一早来跟我说了。”
    我有点后悔刚才口气太冲了。
    我住的这个园子本是一个荒废的大宅子的后花园。这后花园与如意坊的后院共一个角门通着。我也曾到这个宅子的大门口去看过，外面兵荒马乱的，经常有金兵在外面肆虐，所以不用秦嬷嬷警告，我也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决不踏出去一步。
    现在我搬到这个宅子的另一边的院落里住。嬷嬷把芳官和龄官留给了我。
    芳官和龄官是如意坊的清倌，弹得一手的好琵琶。唱的小曲也好听。无聊的时候我就让她们唱曲给我解闷。说也奇怪，龄官的乐声一响，我的四肢就蠢蠢欲动。
    在看了芳官跳了无数遍的舞蹈后，我也试着磕磕绊绊的跳了起来。现在想起辛绿娘在庙里说的，
    ‘我的女儿她只会歌舞。’觉得她真是过谦了，想她也曾是堂堂扬州府的一介名妓，她的女儿又岂止是‘会’歌舞，用擅长这个词因该更确切一点。在练习了几天后，我现在的舞姿也算得上是行云流水了。
    就连芳官和龄官都夸我，“除了绿萝姐姐，姑娘的舞姿当属第二了。”
    我听了不免得意。据说，靖康之乱时被金人掳走的绿萝姑娘是公孙大娘的第N代弟子。相传她把舞蹈与武术完美的溶合在一起舞技已臻化境。我避其锋芒，走婉约路线。况且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做难度系数太高的舞蹈动作。
    每日里坚持练舞。这里的医疗水平有限，我怕如果我疏于运动，孩子长的太大，难产可就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