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行走江湖 第94章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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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澈道:“先皇的意思是,只要能让我父王开心的人,开心的东西,他就喜欢。天子的一举一动,那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他这是在告诉别人,都擦亮了眼珠子,看清楚他对九王爷有多宠爱,只要对九王爷好的,能讨九王爷欢心的,他就能让那些人一飞冲天,反之,敢对九王爷不利的人,就要承受天子怒火,万劫不复。”
爱上不该爱,不能爱的人是悲哀的。
花丹辰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看待那份感情。
他问:“当今圣上看出他父皇对,对你父王的感情了?”
刘澈道:“我感觉是没有。先皇比我父王岁数更大。通常,人越老,越重视亲情嘛。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看着两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应该不会往这方面想。但先皇见什么好东西都往我父王手里送的习惯是至死没变的,晚年更甚。圣上登基以前,不知道有多少心仪的好东西全进了王府。皇家感情本就淡薄,宠与不宠,全体现在恩赐中。其中落差,也挺让人心寒的。因此,圣上对我们家是恨之入骨啊!”
花丹辰轻轻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先皇对你父王的感情的?”
刘澈道:“我自己看出来的。”
他接着道:“先皇晚年病重,时常召我父王进宫伴驾。我也就跟着出入寝宫。那时候,我十五六岁,已经认识你了,晚上想着你做梦,已经懂情情爱爱了,不经意间,我就发现先皇看我父皇的眼神不对劲儿。后来想想,先皇病重,意识松懈,那时候怕是不太能藏住心思了。
花丹辰又问:“那你父王呢?”声音轻了不少。
刘澈勾唇一笑,说道:“我父王早就看出来的。不过,我父王只喜欢女人的,而且,他们是亲兄弟,不管怎么样,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发生什么的。如果先皇肆意妄为,我父王唯有自尽解脱,没别的路可走。”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用轻快的语气道:“我就很幸运了,天生喜欢男人,正好有个男人也喜欢我。”
花丹辰转身,面向另一侧。
刘澈问:“还让我回去吗?”
心乱,花丹辰已不知道答案。
刘澈道:“还是不要让我回去吧。在京城,我若死了,是孤孤单单地死,没人会为我流一滴泪。我若能死在你身边,我死前不会孤孤单单,我死后,至少你会替我真心真意地收尸,会为我真心真意地流泪。”
花丹辰站起身来,说道:“夜深了。”
刘澈道:“要走?”
花丹辰向门外走,边走边道:“江湖要乱了,在外太危险,活不长久,你还年轻,能多活一年,就会多有一年的机会等到转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奶奶的寿辰,你不要去了,别再跟锦绣园扯上关系了。远离江湖只不过是锦绣园做的一场梦!梦,总是要醒的!”
刘澈道:“等等。”
花丹辰止步。
刘澈道:“你那一拳好重,疼得要命,那一下摔得也好重,身上疼死了,给我上了药之后再走吧。我身上没带药。”
花丹辰的身上是有药的。江湖人在外不能不贴身带着常备的药。
他道:“让侍卫帮你去请郎中吧。”
刘澈道:“打伤皇亲贵胄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吗?侍卫们不会放过你的。”
黑暗中,衣衫簌簌而落。
花丹辰道:“你先穿上,先把蜡烛点了。”
刘澈道:“哪儿疼,我知道,我指点,你涂药,再说了,咱们不适合坦诚相见了,黑漆漆的,挺好。”
药膏冰凉。
手指颤抖如胡乱弹弦。
养尊处优的皮肤滑腻如玉。
大珠小珠落玉盘。
大珠、小珠是滚烫的,敲在玉盘上,碎得一塌糊涂。
刘澈的声音变得低哑了。
他道:“往上些,这儿特别疼,多涂些!”
颤抖的手指碰到了鼓动的皮肤,被烫到了似的,收缩,颤抖得更加厉害。
刘澈道:“如果这里一直疼下去,我会不会死掉?”
黑暗中,谁在抽泣?
“这样疼下去,来不及入京,人就疼死了吧!”
“好疼!”
“好疼!”
“越来越疼了!”
“太疼了,我受不了了。”
“疼死了,你一刀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吧!”
“啊,好疼!”
“浑蛋!”
黑暗中,温暖的手握起冰凉的颤抖的手。
刘澈道:“我没骗你。原来,心疼起来是这么疼啊!明明,你打的是我的肚子,被摔到的地方是胳膊和腿。明明,心没受伤的,可就是疼,比受伤的地方还疼。你疼吗?”
花丹辰道:“不疼!”
刘澈笑道:“我刚才在想没有你的日子怎么过。不疼就好。知道你不疼,我好像也不疼了。”
花丹辰骂道:“浑蛋,大浑蛋!”
刘澈仍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浑蛋啊,怎么就不能明白,浑蛋从来不怕死的,最怕不能犯浑。”
花丹辰怎么还能骂出声呢?
刘澈道:“丹辰,我自幼过的就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天威难测,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因为不明所以的罪名身首异处。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到的,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从来不怕死。其实咱们是一样的,都是不怕死的,因为死亡是无时无刻都在咱们头上悬着的刀,一生都摆不脱的刀。我头上的刀是君心难测,你头上的刀是江湖险恶。”
花丹辰哽咽道:“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有心无力岂不也是一种悲哀!
刘澈抿唇。
花丹辰道:“你今天看到了,江湖上就是这样的,哪怕是两个孩子,不能杀死别人,就要被别人杀死。可笑的是,哪怕死了,都不见得知道为何被杀死,被什么人杀死,糊里糊涂地就没了性命。在皇城不一样,智慧可以化解勾心斗角,你很聪明,能够应付人心险恶,但在江湖里,在真实的武功面前,智慧无用。智慧挡不住刀,挡不住剑,拦不住拳,接不下掌,解不了毒。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我的无用死在我面前?你不觉得那对我太残忍了吗?”
刘澈只能沉默。
花丹辰问:“如果你是我,我是你,你会让我跟着你提心吊胆,还是会赶我回京?”
刘澈无法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花丹辰道:“回去吧,我求你!”
黑暗中,漫长的沉默后,刘澈问:“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花丹辰攥紧拳头,干脆道:“没有!”
刘澈道:“如果我执意不走呢?你会怎么做?”
花丹辰道:“我会让你好好睡一觉,等睡醒的时候,你已回到王府。”
更加漫长的沉默后,刘澈道:“我想抱你!”
花丹辰没有拒绝。
天亮了,很亮,很亮了。
身侧果然是空的。
花丹辰望着床顶,悲从中来,只觉得冷、孤独、寂寞。
最爱他的人已经离开了,是他亲自赶走的。
心,抽痛!
心,越来越痛!
心,碎了!
泪,却流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饭香飘了过来。
花丹辰淡淡道:“拿走吧,我不用了。有劳!”
无人回应。
脚步声却接近拦在床前的屏风。
花丹辰没料到这客栈的人如此没规矩,正要发火,却听那人叹息道:“你这个样子,跟丢了魂儿似的,让我怎么能走啊。”
惊坐起。
花丹辰怔怔望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含笑的脸,困惑、茫然,难以置信。
被子滑落。
花丹辰不知。
那人自然是刘澈,在花丹辰的想法里,应该离开的刘澈。
刘澈来到床边,将被子拉上花丹辰的肩头,柔声笑问:“怎么?不认识我啦?难道我昨晚不够卖力?”
花丹辰愣愣道:“你不是走了吗?”
刘澈眨巴、眨巴眼,好像不知道花丹辰在说什么似的,笑道:“走?去哪儿啊?我不就在你眼前吗?我要是走了,你看到的是谁啊?鬼啊!”
花丹辰突然激动道:“你不是答应我,要回去了吗?”
刘澈竟然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我要回去了?”
花丹辰更加难以置信,凝视着刘澈,不懂眼前人是什么意思。
刘澈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哈哈笑起来。
花丹辰皱紧眉头,被笑声弄得更加茫然,困惑。
刘澈坐上床,将呆呆的花丹辰揽入怀中,笑道:“我说,我要抱你,不是说我临走前要抱你,我什么也没答应啊!我只是想抱你啊!”
花丹辰颤声道:“你骗我!”
刘澈认真道:“是你会错意!不过,如果你觉得生气的话,你可以揍我,我没意见!”
花丹辰的脸渐渐涨红。
误以为爱人离去而造成的痛苦与被戏耍的怒意纠缠着他,让他想动手却抬不起手来。
他憋闷,只能大骂:“浑蛋!”
刘澈笑嘻嘻道:“多谢夸奖!”抬手拨拨花丹辰的乱发,在花丹辰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他轻声道:“其实,你不想我走的,对不对?看见我没走,你心里是欢喜的,是不是?你我分开,两人都会痛苦。你我在一起呢,虽然会面对危险,但在一起的时候,会快乐啊。我爱你,你爱我,何必互相折磨,自我折磨呢?痛苦地活着和欢乐地死,我宁愿选择欢乐地死。”
回应刘澈的又是“浑蛋”二字。
刘澈笑道:“当然,我活着,才能跟你在一起,我会好好珍惜我这条小命的。对了,我刚才去找萧帮主了。”
花丹辰不解,问道:“你找萧帮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