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费暮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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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收徒大典上,先统一收外门弟子。然后将几十个经营弟子,招致跟前,由各峰上仙亲自选。
李朝槿不出意外地位列第一位,雷迢递第二。支持者肃穆地站在两边。大殿之上,庄严肃穆。
荆溪跟在大师兄身旁,聚精会神地看着。执法长老沉稳地走下来,询问:“迢递是吗?你可愿做我的徒弟?”雷迢递想了想,大声问:“弟子愿意,但弟子有一事很好奇。贵派的银浦上仙,究竟是以什么为收徒标准。该不会就是懒吧!”雷迢递笑嘻嘻地,顽劣地问道。没办法,说起宸霄宗,宗会想起银浦上仙仲青菰,修真界绝无仅有的天才,但因性格古怪至极,关于他的各种八卦传言也是甚嚣尘上,街边说书人总有他的故事,讲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什么与哪个女子痴缠一生,爱而不得。什么与哪个门派某某恩恩怨怨,情仇家恨……总之,关于仲青菰的传闻,大概都可以写成一本跌宕起伏,荡气回肠,风雨恩仇录!
执法长老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看着新收徒儿,亮晶晶地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他没忍住,照着徒儿脑袋,向下拍了一掌。
“唉哟!”雷迢递假意痛呼道。果然引来长老怜爱的……又一掌。
雷迢递:“……”唉,师傅太严肃了,怎么办。但是师傅真温柔,一点都不痛。要是执剑峰的众弟子听到,听到雷迢递的话,估计得集体倒地。然后上前怜爱地关心他,师弟是不是出问题了?脑袋怎么样了,还好吗?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雷迢递对着执法长老犯花痴,执法长老情感经历缺乏,说白了,就是缺那根筋。所以此刻看着徒弟“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竟然升起了一丝愧疚。他温和稳重把徒弟扶起来,给他亲传弟子令牌,便算收下他了。
另一边,这光凭长相便轰动整个选拔场的第一美人——时木蓉,天赋一品水灵根,天赋也是可以,且人家后台强,又长得美,所以也挺抢手。反倒是超品金灵根的李朝槿一直无人问津,在座上仙都很有默契的暂时不选他,看看另一个仲青菰是何态度。毕竟超品已经足够珍贵,不知他是否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辜负众望的是,那货从始至终未曾出现,于是众人有很默契地看向了执法长老——这个全宗第二。
于陵子:“…………”
为了整个宗门的发展,也为了后辈自己,好的灵根就要匹配有实力胜任的师傅,众人是这么想的。
李朝槿依旧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似乎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于陵子点了点头,暗叹此子心性绝佳。于是满意地收下了第二个徒弟。
雷迢递很高兴,因为他终于不是最小的小师弟。而且以后这超品天才,在怎么厉害,见到自己都得乖乖喊声师兄,啧,想想就痛快。别的便宜占不着,这个便宜,雷迢递还是很愿意占的。收到令牌的李朝槿忽然看到雷迢递诡异地对自己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朝槿:“……”
“师兄”
“哎,乖。”
李朝槿木着脸,面无表情地任这个大高个搓自己的脑袋,心里却在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比你高了,要狠狠地讨回来!
于陵子看着这一幕,冷着脸,表示欣慰。
忽然间,门外狂风大作,传说中鼎鼎大名的银浦上仙顶着一头枯枝败叶,鸡窝头进来了,高端材质的衣服上,破破烂烂,还有几个洞。
袭星:“青……青菰”
“……你这是被打劫了?”
谁知仲青菰从鸡窝头摘下一片勉强不算太枯黄的叶子,在嘴里搅了搅。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叹:“悔了,悔了。我应该先在南洲那吃顿饭的,这不白跑一趟吗?”
众人:“……”
温柔的冷蟾上仙:“师兄,门中食物亦是不差,你若饿了,可要先吃些。”
仲青菰看都不看她一眼,随口道:“千万年都吃一样东西,你们都不嫌腻!”白瞎了那冷蟾上仙那含情脉脉,充满深情的目光。
“咳咳咳”袭星打破平静道:“青菰,对女孩子温柔点。”却见仲青菰一直盯着一个……男人?看。
忽然想起什么不好的传闻,袭星哆嗦了一下,决定制止这个危险的想法。
仲青菰顶着一窝草,自以为高贵帅气地俯视……甘鸣珂。
其实甘鸣珂现在憋笑,憋得很辛苦。所以双颊如雪,却飞入两抹胭霞。仲青菰眯了眯眼睛,霸道地把鸣珂纳入自己的怀抱。甘鸣珂只到他的胸口,如此一看,倒像小鸟依人。
甘鸣珂瞬间阴沉了脸,却听仲青菰道:“我决定了!”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倒他们身上。
甘鸣珂:“……”脸色沉如墨,紧握双拳,准备不顾尊卑,一拳挥到他脸上。
仲青菰清了清自己的声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
琉月立刻大叫:“放屁!你滚!老子不同意!”
仲青菰忽然浑身戾气翻涌,那戾气化为实质吹动满身衣襟,声音恍如亘古传来的鸿钟:“那就打——”
琉月瞪大了无辜的双眼,一时语塞: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转而扒拉着袭星的衣袖,抽噎道:“师兄,他欺负我。”
而怀中的甘鸣珂已经完全愣了,满脑子都是:收,收徒。甘鸣珂忽然一把把他推开,仲青菰本就松了手,一时不查被他推开。
甘鸣珂语气激烈道:“以前看不上我,现在怎么忽然这么殷勤?你有什么阴谋?”
仲青菰非常坦诚地拿出手里破烂烂的树枝,洁癖珂嫌弃地离了远一点,说起来,他现在浑身都难受,不行,回去要搓几遍澡。
对面公鸡头语气竟听出了一丝无奈:“你师尊选你时,我睡过头,这几年我想清楚了……我决定还是遵从天命。”
两人专注地盯着彼此。
“收你为徒吧。”
甘鸣珂:“……”
仲青菰挠了挠自己破烂衣服,语气非常洒脱道:“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做这个决定。”
众人:……确定不是四处旅游,吃东西?
“有我这样的谨慎负责的师尊,高兴否?”故作矜持。
甘鸣珂白了他一眼,径直离开。仲青菰一把抓住他的手,威胁到:“你当也得当,不当?呵,敢对我说不的人,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嗯?”一股危险的气息四处蔓延。
琉月义愤填膺地在位置上跳起:“好你个青菰,一大把岁数了,连尊重人都不会!”
荆溪清亮的儿童声忽然在大殿内响起。他拉着满秋的衣袖大声道:“满秋哥哥,为什么跟话本里,男主抢亲很像啊!呜唔呜呜”
卫满秋一边捂着荆溪的嘴,一边冷汗涔涔,嘴角狠狠地抽搐,面容扭曲:“诸位,诸位继续。”
仲青菰:……绕是他脸皮再厚,也有点尴尬。
“呃,呃,那个,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小子,只给你此生一次机会,哪怕我错过天命,也绝不会再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琉月看向徒儿,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最终决定:“鸣珂……为师知道你……很想变强。但……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你应该选择更好的。”
忽略自己徒儿惊讶的目光,忽略心中的不舍,琉月微笑了。
甘鸣珂呆滞了,许久,银浦上仙依旧耐心地等着。
“我愿意。”
银浦上仙眸光闪了闪,微笑着把自己变成那个仙气飘飘,干净整洁的样子,好像远古钟声传来:“好。”
九天之上,梼杌无聊地打着哈欠,和白泽下棋的老者分神道:“怎的,想你那个灵木了?”
“话说——”老者捋了捋胡须,“那小孩在凡界过得怎样。”
梼杌无聊道:“你问的是哪一个?”
执剑峰内,受尽师兄师姐们荼毒的雷迢递,正在对一个瘦到像竹竿的人上下其手,啧啧啧,瞧他那腰,我怀疑里面就是一堆空荡荡的衣服。雷迢递托着下巴,严肃地想到。
李朝槿好不容易拜托师兄师姐们出来,就看到雷迢递盯着自己的下人目不转睛。而他的那个下人费暮蝉,弓着身体,低垂着枯瘦的脸,畏畏缩缩的。
李朝槿总看不惯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身上:“我是不是说过,这里没有虐待你十五年,让你半死不活的家族,邻居。”
“你是我的人,见谁都可以抬头挺胸,明白吗?”
雷迢递本来见他无端踹别人一脚正要骂他,听到后面的话后却忽然沉静下来:看来……这人有他的故事。
雷迢递本要问点什么,李朝槿却已经走了,他只得摸摸鼻子。于是雷迢递决定和竹子聊天:“哎,竹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长得白骨精似的,一点人形都没有?哎——哎哎,你去哪?”
“嘿哟,你们主仆真是……哼!老子自个儿玩去,死竹子……还有一个死金子,哼!!”
费暮蝉,他本叫费木潺,但是天煞孤星,邻里亲戚觉得他晦气,便把他改名为暮蝉……迟暮之蝉,虽死犹荣……他就活该死,死对他来说,才是光荣的,造福众人的事……
费暮蝉,本是费家煞星,其亲生母亲因难产而死,虽保下费暮蝉,但费暮蝉因此天生体弱。
一年后其父相思成疾,久疾缠身,因病逝世。
费家分崩离析,费父挚友吴云起不忍,将其收为养子养在膝下,三年后却突逢意外逝世。
吴云起之妻子儿女,对其痛恨至极,从此不再管他。故而那年费暮蝉虽才四岁,但凶恶命格再外,周围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
下人对他比狗不如,偶尔给他吃食,吊着他的命,不让他死。甚至准备做法师,配各种福纸防着他。暮蝉每每出门,遇邻里的人总要被唾骂,殴打,几次重伤,险些身亡。后来四岁的他只敢瑟缩在何家的柴房里。再不敢出门。小小的他最大的愿望,或许仅仅只是活过明天。
自他出生以来的十五年里,永远都在别人厌恶、恶心、排斥的眼神里度过,人来人往,却从来没有人对他伸出一只手。
他只能蜷缩在阴暗灰尘的角落里,像只蟑螂,像只老鼠,偷偷地捡别人丢在地上的碎屑吃。偶尔饿狠了,悄悄地从狗洞里出府,被人望见,就要被往死里打。花掉半条命,有时捡回一块大小足够手心捏住的糕点,有时候,什么也没有……
府里的人不会给他任何东西,除了掉落在角落里的被他们剥落的烂叶,还有喂给狗的剩菜剩饭。他只能在最黑暗的时候,和老鼠蟑螂一起去偷食,要是被抓到了,他们会往死里打。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憎恶,恶心。是的,就像看一个垃圾一样。
暮蝉透过骨瘦的指缝瞧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像他这种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大概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生活在这豪华府邸里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夫人,堂兄弟们,都忘了吧。除了……这些下人……才会偶尔接触到低入尘埃里的他。
有个人似乎一脚踹断了他的肋骨,好像还有人踹碎了他的内脏。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有一股凉凉的液体在往下流,还有一脚一脚地,像店铺中打铁的一样,重重地踹在他的头颅上,踹断了他护不及时的手指,脑内出血了吧,暮蝉想。因为他现在有点头昏脑涨。经受这么多年的暴戾,或许这么死了,也是美梦。
费暮蝉停止了回忆,多年来习惯佝偻着做任何事,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他甚至不敢靠近人,若不是李朝槿一直以来强行拉着他去公众场合,他怕是永远都不敢出现在人群的面前。唉,费暮蝉忽然叹了一口气,主人今天生气了,他要想办法让主人消气。他经不起失去……
李朝槿就倚着朝窗的椅子看着书,面容沉寂,沉默不语。虽然虽然没有过多的表示,甚至表情也没有过多变化。可是暮蝉知道,他就是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说:“少,少爷,洗澡水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