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街上，佟朝阳找到一处公用电话，拨了县委书记秘书丁小凡的号码，他是杨宏的大学同学，毕业后选择回老家工作。当初杨宏得知钱艳丽的家在武县，便把丁小凡介绍给佟朝阳。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你好。”
    “你好，我找丁小凡。”
    “哦，丁处已经不用这个电话了，你贵姓，我告诉他，让他给你回电话。”
    “我叫佟朝阳，北京来的，麻烦你转告他我有急事找他，我的电话号码是……”佟朝阳看了看公用电话机上贴的号码，“5836778。”
    放下电话，佟朝阳等在公用电话机旁边，点起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在特别心烦的时候才会吸上一支，帮助稳定情绪。随着第三口烟雾散去，他身边的电话铃响了。佟朝阳赶紧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中音：“喂？哪位找我？”
    “是丁秘书吗？”
    “哦，嗯，我是丁小凡。你是佟朝阳？”
    “对，你好，冒昧打扰了。”
    “你好，你好，不打扰，不打扰。真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从美国回来了？”
    “对，回来了。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你现在方便见面吗？”
    “啊，方便，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到我办公室来坐坐。”
    “我在小钱家外的街道上，你的办公室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县政府大楼，你就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来。你旁边有什么标志物吗？”
    佟朝阳向四周看了看，“我对面是个邮局，邮局旁边是工行。”
    “我知道你在哪里了，在原地等，我20分钟后到。”
    20分钟以后，佟朝阳面前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丁小凡急急忙忙从车里钻出来，一把握住佟朝阳的手，热情地招呼着：“佟总，久等了，久等了，上次在北京见过一次，到现在，三年了吧？”
    佟朝阳点头笑笑说：“是呀，很久不见了。”然后随着丁小凡上了车。
    武县的县委大楼挺简朴，灰色的外墙虽然有些斑驳，却不失庄严。丁小凡的办公室在三层，是个独立的房间。
    落座沏茶，丁小凡乐呵呵地问：“佟总，听杨宏说你在国外开公司呢，挺忙的，这次回武县是探亲吗？”
    “嗯，算是探亲吧。”
    “喔，”丁小凡眨着眼睛，有点试探地说：“你爱人家里现在也开公司做生意了。”
    “嗯，我知道。你现在升处长了？”
    “办公室主任，副处级。我们这的规矩，干了5年的秘书以后，就得调岗，但书记的事情，我还是负责的。”
    “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不用客气，你只管说。”丁小凡很认真地听着，稍微有点紧张。
    佟朝阳看出来，笑笑说：“你别担心，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丁小凡尴尬地笑笑，“嗨，谢谢理解，长时间在领导身边，找我办事的什么人都有，什么要求也都有，书记要求严，我经常因为不给他们办事而得罪人。”
    佟朝阳点点头，“能理解，我尊敬你这样的人。有件很私人的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了很久，觉得可能你能帮上我。”
    “嗯，你说。”丁小凡笑中添了些严肃，他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信任有些感激。
    “你认识县医院的人吗？”
    “太巧了，我老婆就在县医院工作，她是外科的护士长。”
    “我想请她帮忙查个病历，小钱两年前在回娘家的路上流产了，因为大出血送到县医院治疗，我想查一下她当时的病历。”
    丁小凡一脸吃惊的样子，他揣测着佟朝阳的意思说：“是怕留后遗症吗？县医院的妇科是我们当地医院里最强的，应该不会有医疗事故的。”
    “不是，你别误会，小钱挺健康的。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治疗的时间和诊断结果。”
    “哦，是这样。我马上给我老婆打个电话。”丁小凡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还没等接通就放下了，“我看还是我们一起去医院找她吧，这个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让你亲自看一下医院的病案记录吧。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请假。”
    在县医院门诊大厅，丁小凡的妻子肖护士听懂佟朝阳的需求以后满口答应着：“没问题的，我们医院5年之内的病案都会保存，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病案室查一下那几天的病案记录，是9月30日，你爱人叫钱艳丽，对吧？”
    佟朝阳：“对的，谢谢肖护士长。”
    “哎，不用谢，不算事，你俩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个多小时以后，肖护一脸迷茫的回来了，她问佟朝阳：“你确定她是在我们医院就诊的吗？我查了9月26日到10月2日急诊和门诊的病案，都没有钱艳丽的手术记录，我还去了趟妇产科，科里那几天的日报记录里也没有钱艳丽的名字。”
    “你仔细看了？”丁小凡问。
    肖护士很肯定地回答：“我们县医院不比大城市的医院，每天没有那么多的病人，尤其是急诊和手术病人更少，病案很容易查的，要不，佟总你再问问你爱人，她是不是记错就诊时间了。”
    9月30日，佟朝阳这两年一直牢牢记着这个日子，这是钱艳丽告诉他在火车上流产的日子。
    “好，我回去再问问。谢谢你们了。还请你们不要对外声张今天的事情，包括钱家。”佟朝阳明白了他不愿意知道的但却必须面对的真相。
    “好，放心，我们两口子守口如瓶。”看着天色渐晚，丁小凡热情地邀请佟朝阳：“我们一起吃晚饭吧，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次不用了，我今天晚上赶回市里，明天一早的航班回北京。”
    “这么急呀？”丁小凡有些失望。
    佟朝阳把自己正在办理的国内的手机号码写在纸条上交给丁小凡，笑笑说：“丁处，咱们来日方长，你来北京，务必联系我，这顿饭咱们留着北京吃。”
    “好的，好的。我去北京出差，一定去找你。”丁小凡喜出望外的接过纸条。
    佟朝阳回到钱家拿行李，钱老大正在屋里等他，看见他进门赶紧把他让进自己的房间，进门就解释：“朝阳，我妈不知道四妹流产的事情，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这个事情我知道的。当时情况很危急，四妹下了火车就去县医院做了手术，我陪的，手术做完当天就回家了，没有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你确定是县医院？”佟朝阳斜睨着钱老大。
    钱老大翻着眼珠想了想，肯定地点着头：“就是县医院，我送去的嘛。”
    “当时出诊的大夫是谁？”
    “那不记得了，是急诊，赶上谁是谁呗。”
    “有病历本吗？”
    “四妹很伤心的，估计那种记录早扔掉了。”
    “哪一天？”
    “9月30日，你刚出国一个多月，她自己回来过十一国庆节的时候。朝阳，你下午去哪里了？”钱老大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佟朝阳的反应。
    “嗯，去看个朋友。我明天早晨的航班回北京，今晚回市里住了。”
    “哦，你在这里也有朋友？”
    “嗯，同学的朋友，同学委托我看望一下。”
    “哦，”钱老大将信将疑。
    “我得走了，再晚就没有车了。”佟朝阳起身出门。
    钱老大一边追出来一边说：“都到家里了，怎么不多住几天呢？”
    佟朝阳从东屋拿出行李，嘴上敷衍着：“我回北京还有急事。”直接出了院门。
    钱老大在后面追出来，朝着佟朝阳的背影喊：“妹夫，四妹有什么不对的，你跟我说，我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