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钟飞的第二结论
    章语：永远有多远？永远就是我们说出永远，最后分手时回望的瞬间。
    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喝醉的钟飞给林松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生，长很漂亮，所以她很喜欢照镜子，她甚至爱上了镜子中的自己。但有一天，她在照镜子的时候，镜子中的她猛地对她笑了一下，她一惊之下，抓起化妆盒向镜子砸去。镜子碎了，她死了，她的身体和镜子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
    钟飞说：“这世界其实没有唯一结论，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镜子中的那个，还是镜子外的那个。”
    林松望了钟飞一眼，“这是个恐怖故事还是哲理故事？”
    钟飞漠然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唯一答案，就像你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恐怖还是哲理故事，是我编的还是听来的。”
    林松无奈地摇了摇头，钟飞“第二结论”出现的次数，往往能说明他的心情指数。前几天钟飞刚和紫湘分了手，大学的毕业，对很多大学恋人来说就意味着分手。
    今天晚上学校附近所有的宾馆旅店肯定爆满，因为这对他和她来说意味着那是大学恋情的最后一晚，明天他们将各奔前程。上半夜他会在她身上倾泻着最后的爱意，下半夜，他会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泣。或许还会说着一些伤感的句子，还有一些自己永远守不住的诺言。
    但钟飞选择了窝在宿舍里灌酒，这林松毫不吃惊，林松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和紫湘接过吻。
    钟飞是个怪人，钟飞那冷傲的面孔后面藏着深不见底的可怕自卑，林松一直都知道。
    林松一直都知道，因为林松家和钟飞家是邻居还是远亲。俩人从穿同一条裤子到上同一个班，考同一所大学。林松甚至比自己还了解他，林松唯一不知道的事只有一件：钟飞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第二结论”是钟飞在高考奋战的那个非常时期出现的，那时候数学老师经常教导他们：每道题都多找几种解法，要充分运用发散思维，不要满足于唯一解法！
    就是这句话造就了钟飞，从此无论多难的几何题，钟飞都要找出两种以上的解法才肯罢休。当林松苦笑着问他怎么算出来的时候，钟飞总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没有唯一的真理和结论，只要你愿意，苹果也能往上落！
    钟飞从此踏上了他“第二结论”的不归路，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都想找第二解法。他坚信，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真理，都有第二结论，而非唯一！林松学精神科目的时候，发现了两个词，用在钟飞身上正合适：强迫症和偏执狂！
    大学开学的时候，学校里搞了一次智商测验，林松的智商得分是162，近乎全校最高。钟飞的智商得分是47，当时做测验的老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要说他是故意开玩笑吧，看这小伙子在电脑题前认真地做了半天。要说他真是这个分吧，这已经是智障人士的标准……！后来老师苦笑了一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是电脑出故障了！
    只有林松无奈地望着钟飞傻乐，这家伙肯定又找他的“第二结论”了。分越低，说明他得出的“第二结论”越多，智商测试题也被他找到了第二答案，但机器不认可而已。钟飞的智商是高得可怕。
    钟飞“第二结论”最吓人的一次是在大二的时候，那天钟飞兴冲冲地跑进宿舍，“走，林松，我们去尸体展览室检验死的第二结论——灵魂！”把林松吓得差点没直接拉他去医务室给他注射安定。后来才知道，那天，紫湘刚答应他，当他女朋友。
    毕业那晚，钟飞喝了很多酒，林松安顿他睡下前，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世界没有唯一结论，就像我们都不知道镜子中的另外一个女生是否还活着。你打破镜子，镜外的你会死吗？不会；镜子中的你会死吗？也不会，换了另一张镜子，你还会看见自己。但故事中的那个女生为什么会死？因为我们和镜子中的自己都在默守着一条原则，一条只要我们对着镜子，镜像就要和我们彼此一致的原则。但那天镜像和她破坏了这个原则，其中的一个对另一个笑了，但另一个没有笑，是的，镜像爱上了她，或者是她爱上了镜像。原则被破坏了，作为虚幻定义的代表——镜像，有了感情，有了自己的现实意义。隔离现实和虚幻的镜面消失了，镜像和现实中的她同化了，已经没有了谁是镜像，谁是真我的分别。镜像碎了，她的身体也一起碎了。就像人的生和死，人死能复生吗？能！只要第二结论成立，只要我们能打破这条原则，人死了也能复生，但原则被打破了，所谓的生已经不是生，活过来的也不再是人，是……”
    这家伙终于睡过去了，林松舒了一口气，帮他把被子盖好。
    夜风扯着窗户凄厉地叫着，林松过去把窗户关好，一拉窗户，窗户上的玻璃照出了自己的镜像，钟飞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林松不禁觉得脊背有点发冷。望向玻璃中的自己，玻璃中的自己也在望着他，模糊镜面背后的他，似乎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林松打了个哆嗦，“喝多了，喝多了……”
    林松边说着边钻进自己的被窝，眩晕中，那句话连他都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给镜面后的那个林松听。甚至不知道那句话是镜像说的，还是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