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安德烈的眼中多少带了些不怀好意，连忙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竟然是从那边的海过来的，一路上都用这面旗帜装腔作势？”
    安德烈拍去了身上的尘土，起身站定，望向他：“故人的礼物而已。安某只是商人罢了。”
    江都是商人们的天堂，经常有些金发碧眼的色目人租了铺子经营珠宝首饰，据他们自己所述，从霍尔木兹海峡向东，越过荒凉恐怖的伊朗沙漠，跨过险峻寒冷的帕米尔高原，到了新疆，继续向东，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来到古城敦煌，瞻仰举世闻名的佛像雕刻和壁画，接着，经过玉门关见到了万里长城，穿过河西走廊，到达京都，再一路向南，就来到这个有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烟雨江南。跋涉千万里，历时近十年，目的地是一片柳暗花明。原本耀目的金发慢慢枯萎，时间和风霜腐蚀了那如大理石雕像一般光洁利落的线条，目光却仍然坚毅——他们是最有雄心的旅行家。西域有虽然有最廉价的象牙制品和最闪耀的宝石戒指，而对于他们来说神秘而古老的东方古国才是最终的梦想，馨香的茶叶，如少女肌肤般柔滑的丝绸，画一般的盛景，还有数不尽的商机。他们从祖国出发，一路上以物易物，过了敦煌，驼铃声回荡在丝绸之路上，他们的包裹里尽是价值连城的宝石、象牙和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女——江南有富庶的居民，他们对宝石和美女的狂热简直不可思议，一时间有价无市。所以，尽管陆路旅途艰险，但仍然有无数洋人对这块宝地趋之若鹜，但是从来都没有人脱离了丝绸之路而来，更何况是从海上过来！少年的脸上有些佩服之色。
    “你们不是连家堡的人。”安德烈突然道。
    “现在的东海可不只有连家堡。”少年傲然道，“我们是连家寨的！”
    安德烈差点笑了出来，仔细看了看，那些小船上果然是插满了写着“连”字的旗子。
    “所以，现在你的船是我们的了！”少年宣布，手下的人全部欢呼起来。
    “好。”
    “你倒是爽快！”
    “钱财在性命面前是严格的身外之物。”
    “来人！搬东西！”
    那个少年突然紧紧盯着安德烈不放，宝蓝色的眼珠如西域的玻璃珠一样透亮，泛着月亮冷冷的光线，金发微微闪耀，线条深邃刚毅，与中原人很是不同，却异常好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她心里转过了好几个小九九，他长得这么漂亮，不如一起劫了吧！
    反正他也可以算是船上东西嘛！
    安德烈没有理会她诡异地目光，径直走到尸体旁，手指轻点，在胸口划了十字。叫过几个李才老乡问了情况。
    有人道：“李才家境贫寒，父母早年双亡，一直没有娶亲，家里也再没什么亲人了。也真是可怜，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唉……”说着瞥了阿云一眼。
    少年见他面色不善，抓着自己的小弓箭瞪了回去。
    安德烈有些恍惚，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
    愣了一会儿，他终于道：“老规矩，拿他的吊床裹了尸体海葬——拿我房里的雕像一起沉了吧。”
    众人默默地站着哀悼，海贼们也渐渐停了下来，风停了，细雨绵绵，船在广阔无边的海里飘着，默哀孤魂。
    少年扯了扯安德烈的袖子：“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安德烈冷洌的目光森森地扫过来，少年挺胸上前：“哼，我们是海盗，猎船、杀人很正常！”
    “你们天朝人有云‘盗亦有道’，怎么可以滥杀无辜！”安德烈不复一开始的冷静，有些咬牙切齿，“你非但不承认错误，竟然还要叫嚣杀人正常？”
    “我早就说过弱肉强食，他打不过我，就是被宰的份！你有种就跟我单挑！”少年放下了背后的小弓，迅速搭箭拉弓。与此同时，安德烈也抽出腰间的洋枪，瞄准了她！空气在此刻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