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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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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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心俱疲的仰面躺倒,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睡的一塌糊涂的时候,有人猛地把我的被子扯开。
一团烧得灼目的红影闯进我的视网膜。
“那燕?”我迷迷糊糊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高高的扬着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狠狠的掷下银团,大眼睛直快喷出火来,尖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拂开额前的头发坐起来,心下苦笑道,怎么来的这样快。
我双手交叉扶住自己的胳膊,沉下脸,冷声说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受之有愧,请公主另觅良人。”
“不要拿你们中原人的废话搪塞我!”她把指头一戳,死死的盯着我,厉声喊道,“我要听实话!”
“好!”我腾地一下从床榻上跃起来,生冷冷立在她的面前,毫不避讳的正对上她的眼睛。
顿时火光交错!
“我说,我说。我已经有了妻子。我这一生只会爱她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再娶别人!”
我猝不及防一回身,扯过床上的银鞭,狠狠的丢在地上,睫毛微微一动。闭上眼睛,低声叹道:“你还是走吧!”
室内霎时一片寂静。
静得夜深的寒气一寸寸的往上身侵。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那燕的大眼睛,那双光彩照人的眼睛,浸染了草原上斑斓艳丽的花色的眼睛,泪光盈盈,她却固执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沾着水珠的睫毛,卷曲成一个奇怪的弧度。
那眸子的竟渐渐凝聚,沉淀,眼底像深海的潮水翻涌。
奇异的颜色由浅至深,一层层翻卷。
“我不依!我不依!”
她忽然像发疯冲着我大吼几句,摔帘而出。
就像得不到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样。
我低头苦笑。
我正撕着热气腾腾的胡饼往下咽。突利慌慌张张的闯进来。
“扑哧”我笑得差点被噎死,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笑问道:“怎么?还有什么大事值得突利王子这么紧张?”
“你还不知道?”他敛正了脸色,我看他这样一本正经,知道绝不是简单的事,也不再玩笑。
只是摇头,“怎么了?是颉利那儿出来什么事吗?”
不自觉的皱眉头。
“不是。”
心下放松,就着喷香的胡饼咬了一口,咸辣满口。
“燕儿今晨求父汗赐婚,父汗已经答应了。”
“什么?”我被这一口胡饼呛得半死,直咳嗽着问:“你说什么?”
“你啊,”他皱着眉头,过来帮我拍拍背,“是真的。即日成婚。”
“天!”我的手一松,“她疯了。”
“你要怎么做?”他低下头,用一条帕子细细的替我拭干净手。手指上的茧摩挲得我很不舒服。
我把手抽回来。
忽然想起刘文静可能还不知道,磕磕绊绊的就往外走。
正撞在进来的人身上。
“呃。”我低哼一声。
抬眼看去,刘文静正用他招牌式冷眼看我。
“你就只会给我惹麻烦吗?”他从睫毛的阴影里瞅我,他的眼神总是冷得我直打哆嗦。
原来连他也知道了。
“先生,唯今之计,走为上策。我们还是收拾东西,回中原吧。”我小心翼翼的看他。
“你说的容易。”他的嘴角似笑非笑,看的人心里起毛,“若是逃婚,我们这趟怕是白来了。可汗哪里会再给我们马匹和兵力。再说,”他冷冷的挑起眉梢看我一眼,“你以为公主会放我们走?这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盯着我们了。”
我懊恼的只想被胡饼噎死。
早知道不跟公主闹翻了,找个机会偷偷溜了就好了。
现在,其我偷偷瞄刘文静一眼。其实,我凭自己的轻功逃走应该不难。
可是刘文静恐怕就要遭殃,更重要的是这一趟的任务,我绝对不能把它搞砸。
我喝一口冷水,冷静下来。细细想了一回,似乎别无选择。
我淡淡的道:“先生请在晚上亥时再过来,到时我自然会把事情解决好。”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我也不欲加解释。
回头对突利说;“晚上请公主过来,就说我想和她谈谈。”
晚上,我对着一星烛火,心里竟然平静无豁。
那些荧荧火光在手肘旁的银鞭上来回流转,偶尔射到宝石,迸出粗糙的光线。
似乎也只有这个貌似高贵的生命陪着我。
帘子一动,进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她的脸上带着一点欢喜,和恶作剧得逞后的兴奋。
她安静的低着头,她带来的生气却在帐内游走。
她笑靥如花,眸光盈盈的看我。
我叹了一口气,把鞭子丢给她。
她的脸一僵,原本俏生生的笑意瞬间没了踪影。流霞一样不正常的红漫上脸颊,她紧紧攥住银鞭,银牙暗咬,忿忿道:“你还是不肯?”
我向帐顶上看了一眼,婉声道:“你不要闹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哼!”她霍然而起,生生的往案上一锤,面色如沁血的羊脂玉,愤然道;“我说过了,我要的东西。没有人抢得走!我才不管你有没有妻子,我就是要嫁给你。你要是不娶我,我就叫人杀了你妻子,看你娶不娶我!”
我登时变了脸色。
她又软声求道:“如果,你肯娶我的话,我还是可以让她做你的小妾,好不好?”
说罢,一瞬不瞬的认真看我。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我慢慢站起来,轻轻吸一口气,眉目微凉,正视她,“其实,那燕,我很喜欢你。所以,我才不想伤害你。”
“是吗?”她眼睛有一束光亮起来,欣喜的叫起来:“所以,你娶我就不会伤害我了!”
我的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低声道;“我是女的。”
那一星照不见我的脸,却把那燕的面容照得完全。
我看见笑容像花朵一样凋谢,沙漠上的花总是特别容易让人怜惜,它们盛开的那么热烈,像预知自己的命运一般。风沙一阵,花落千里。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喃喃道:“你骗我!”
我低头不再看她,“对不起。”
“你骗我!”
她愤怒把手边的鞭子一挥,案上木头发出割开血肉一般的喘息声。
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觉的凌空而来的阴风刮倒我的面前。
我没有避让。
这是我欠她的。
我一动不动的挨下这一鞭。
铁器硬生生的割过我的右脸颊,粗糙的触感像是蛇的鳞片。
火辣辣的痛,迅速在我的脸上膨胀。
伤口似乎大了好几倍。痛感一直蔓延到我的耳后。
我紧咬着牙根,忍痛看她。
她的眼光已经褪去了稚嫩,强烈的恨意清晰地漫上她的眸子,一直往下沉,沉到深不见底的湖底。
极致的屈辱使她不再有天真的资本。
她已经不再是个孩子。
我摧毁了她的童话。
我们要相信,没有人无坚不摧,也没有人可以永远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现实这么残酷,她终于看清晰。
乳白色的肌肤,绚红似血,如浸如染。
她美得奇异,一如我们初相遇时所争抢的血玉。
烛光只照着她的面容。
她毫不眷恋的转身,离开。
姿态骄傲而美丽,自始至终,她总是高高的昂着头,张扬着她公主般的尊贵和不可侵犯。
她就这样淡出我的视野。
淡出我的世界。
那么恰好,刘文静进来。
他冷的几乎冻结的眼神在看见我的脸颊时,有一瞬的诧异,但也很快褪去。
“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明早启程,我去找你。”我倦倦的说道。
“你要回到他身边?”他的眉头不自觉的一皱,又一下子恢复平常。
“我不知道。或许会,又或许不会。我还没有想好。”我疲倦的以手扶住下颚。
“我知道了。”他不冷不热的答道。
他的面容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祥,未细分辨,他已经离开。
换了突利笑嘻嘻的进来。
我一偏头,他的眼光阴沉下来,几步上前揪住我,另一只手就抚上我的脸颊。
我顿感不快,一挪脸就要避开。
“别动!”突利低声吼道。语气转为轻柔的怜惜,“是燕儿打的?”
“不,”我不敢再碰那个伤口,“是我自己该受的。这是解决的代价。”
“我去找伤药。”他做势欲起,我连忙一把揪住他的衣角。
“不要。不用了。会好的。”
“胡说!”他一撩衣角,坐下来。
我欣喜未完,就听见王子大人说:“来人,去我那里把‘扎克丹’拿来。”
我纤眉淡挑,埋怨道:“什么怪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这是我们这里的叫法,你们中原人,叫它做‘突厥白’,是治伤的神药。你这点小伤,明早大概就好了。”
我一脸的质疑,就差没说,“切,真的假的。”
他抿嘴,侧着眼睫毛看我,眼底溢出妖娆的绿光,枝蔓延伸。
那个什么家伙,药拿的还真快。
突利的挑了一点石灰白的药膏,小心翼翼的往我的伤口上擦。
“嘶”我冷抽一口气。
连忙避开他的手。
“很疼吗?”他的眉峰拢起,揪着眉心问我。
“疼,疼死了。我不要擦药了!”我一面摆手,一面往后躲。
“不行。”他眼皮也不抬,一把把我抓住,随意按在地下,继续给我上药。“留疤怎么办?”
“不要,很疼!不要。”我开始挥手挥脚,“留疤就留疤!我才不管!”
“安静。”他只抬一抬眼皮,有贵族的散漫,却是赤裸裸的不可违背。
我怔怔的看他。
刚想辩驳几句,忽然觉得脸颊上凉飕飕的,好像也不太疼了。
就安静下来,闭上眼睛,任他抹药。
“不是最怕疼了吗,怎么还生生的接下。”他无意的埋怨着,我低头不语。
“喂,你是女人吗?怎么会这样不珍视自己的容貌。”他的声音因为药膏,也变得很凉爽。
“我没有不珍惜。只是,比起容貌,我更怕痛。”我懒懒的答着。
“看来这张脸给你倒是浪费了,别人就不会这么满不在乎。”
“是吗?……。”
有一句没一句的搭他的话,眼皮却一点点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