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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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春天。
穆亚尔王国从上到下到处都喜气洋洋。人们奔走相告:十八岁的新王,从此开始执政了。
国内国外来往庆祝的宾客从没间断。
即位大典已经三天过去了
艾欧克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此时他正靠在书房的窗前,享受正午那一份惬意的日光,脑中盘算着晚上该怎样欢迎姗姗来迟的腓克公主席安若。把那份晚间的作息表扔在桌上,他习惯性地把玩胸前的十字架。红色的影子,落入他的梦里……
见到她了!那亮丽的眼神,那清脆的声音,那跳跃不止的红发在他面前飘忽不定。
“丽萃!”他伸手将她拦腰劫下。把玩着她的红发,把头埋到她那片金红色泛着乳香的发中去。他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听到她清晰的心跳。“留下来!留下来!”他在她耳边喃喃。良久,她推开他,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放我走吧!放我走,艾欧克!你知道我对自由的渴望。其实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陪你,直到永远、永远。但是,自由才是更重要的。放了我吧!就如同放飞一只风筝,那是属于风的;就如同放飞一只鸟,那是属于天的;就放了我,我是属于自由的。别了吧!就此别过,我的朋友!”她消失了,留给他一片寂静与空旷。留下他痛心地呼喊:“丽萃……”
“什么人!胆敢不经允许,私闯陛下书房!”一声吆喝把他惊醒。是梦!他舒了一口气,吩咐安东:“出去看看。是谁那么吵。”
安东弯腰出去了。
天!瞧他看见了谁?安东刚刚带上门,就差点惊喜地叫起来。
一身紫色的短袍,黑色的宽腰带,鹿皮长筒靴,黑色马裤,银色的佩剑及短刀。一切装扮都遮在黑色的曳地披肩下。黑色头巾遮住了白净的面貌。一两丝红色的头发泻出来,成为一种别致的装饰。特别的,蓝色星光石的护身十字架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安东喝退了盯着那十字架的卫兵,带着惊喜的神情迎上去:“对不起。我还有陛下没有想到会是您呢!伊丽莎小姐!”
“是——不会想到。否则我就不会差点用上这个。”她嫣然一笑,按了按腰上的剑,“你出来的正是时候。”
安东咽了口口水:丽萃动剑的结果可想而知。有一丝尴尬的,他说:“卫兵是新换上的,不认识您。您一个人来的吗?不就走吧?总要多留几天的吧?”
“昊陪我来的。刚进来就给康若拉去了。碰到了莱利,他说在这里可以找到艾欧克。带我去见他?我可不认为你在走廊里接待我是个好法子。”她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只有她才会无顾忌地直呼艾欧克的大名,也只有她有权利这么喊。安东想着,推开了书房的门。轻声道:“陛下在里面。”看丽萃进去,他关上门,守在门外。
房里很暖和。壁炉里燃着余烬。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艾欧克坐在窗前的躺椅上,背对着丽萃。他听到了轻微的门响,于是问:“刚刚怎么回事?安东?”
丽萃没有回答。两个人的世界。终于又看见他了。该是怎样的心情?她有些颤抖。
“安东?”他又问了一遍。语气还是透着无限的宽容。
“是——有一个来访者。一个曾经被您称作朋友,称作妹妹的人。一个信守诺言的孩子,与您在一起度过了充实的一年的人。一个和您拥有相同十字架的人。她,想要见您。”丽萃说完这些,明确自己内心的悸动。
“丽萃?”他带着不置信的口气,头没有回过来。
“是的。”她轻轻回答。
“真的是你?”
“是的!”她说,“是的!是的”仿佛在嚷,“回过头来,看看我!”
艾欧克回过头,蔚蓝色的眸子如湖水一般掀起波澜。丽萃将头巾拿下。一头红发泻在肩上——它们长长了。她拼命地点点头,仿佛在向艾欧克证明他看到的不是幻景。
数秒钟后,他恢复了平静,走近她。“我很高兴你能来!”
丽萃惊愕了。这是他的见面方式。没有兴奋,没有拥抱,丝毫不流露出朋友的迹象。怎么了?她歪着头看他。
“你长大了!”他又说,感到了丽萃的疑惑。
哦!是了!他现在是国王。一言一行必须循规蹈矩。她立即生气了。
“是的。我长大了。与你毫不相干!我来祝贺你,陛下。前途一帆风顺。没有了。我就走。不打搅陛下的办公!”打着官腔,义正严辞的话语,夹着忿忿不平。她转身就走。
“丽萃!”他拉住她的手,“……别走……”
一切就像定了格,在一瞬间凝固了。
丽萃没有挣脱,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有湿乎乎的东西在她的眼眶里转动。
“别走……”不像命令倒像是哀求。他的声音有丝谙哑。她连他的名字都不叫了。难道连这样的听她喊一声他的名字的机会都失掉了吗?——可恨的王位!
“我来……看你……”她低声地啜泣,“我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冷淡的待遇……不想……权势和地位就此隔开一切……想让你依旧把我当作朋友……想让你像哥哥一样拥抱我。可你……没有……我很失望……”
她也在哀求吗?为什么现在想做的一切那么难?咫尺天涯。
她回过身:“我向您行礼,然后,告别吗?陛下?”她的唇哆嗦着,眼里尽是伤神。
向着他,她慢慢地,慢慢地,单膝跪下去,跪下去。膝如果碰到地,那便是点上了她和艾欧克纯洁友情的句点。她咬住下唇,闭上眼,跪下去。“如果我错了,也请您原谅!”
不!不要,不要向我下跪!
在她的膝头就要触地的一瞬间,艾欧克一把将她搂入怀里,颤抖的指尖抚摩着她芬芳的长发。
“不!不要!”他在她耳边轻喃,“你,我,我们是平等的。”
“差距永远不存在吗?”她把头埋入他的怀里。
“不,不存在。”他说,“像往常一样叫我,叫我呀!”他拥着她,托着她的下巴。
“艾欧克。”她看着他,“艾欧克……艾欧克!”微笑的脸上挂着泪。
良久。
“不就走?”他问,“我要在迎接腓克公主的晚会上请你跳头一支舞!”不是询问。倒像是宣布一个命令,一个足以令他自豪的命令。
丽萃笑了。艾欧克心中的圣女永远是她!——这是,无人能及的。
**********
他真这么做了!
艾欧克的那一帮朋友,从咋咋呼呼的莱利到一向最最镇定的佐文,从冷面笑匠柯林斯到文绉绉的雷朵,连一向以大胆和风流倜傥著称的阿瑟都不禁直吐舌头。他好大的胆!竟在首场舞中就冷落贵宾!幸亏这是内部的小型宴会。不然明天被不知内情的人编成花边新闻传出去,还怎么稳守帝位?大幸!大幸!
阿莉丽亚•席安若饶有兴味地品啜着芳醇美酒,不去管几位和她一起参加宴会的大使如何为她忿忿不平。何必呢?当一个旁观者不是更好?——旁观者清嘛——至理名言!她有她自己的观点。因此从不去想摄政王——她的叔父是怎样训诲她。联姻?对于她这个将要做女王的人,这是如何一种愚蠢的方法!尽管艾欧克是再好不过的对象。但她决不许这一切中掺杂进叔父那种野心和狂妄。她知道叔父的野心。因此处处防范并回击。她,阿莉丽亚,一点也不笨,反而聪明的厉害。脑中翻腾不住的计划:尽早继承王位,别让叔父动用王权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来。眼前的这一切呢?她笑了。笑得温婉而带谋略。后冠仿佛已戴在那飘逸的红色长发上。处好关系哦!和平才是国家发展的需要。
“我会算命!”她笑着坐到竖琴边去,拨了几下。旋即笑看瞪大眼的丽萃、贝尔贝伦、阿黛尔和黛雅蒙,“要不要试试?”她问。
公主?算命?开玩笑!可番族的族长千金斑迦罗也会。
“算了!”她摇摇头。她不想因主观因素定夺她的命运。“参透命运?我不想!生活是神定调号,自己谱写。对未知进行占卜是不公的。”
“神的旨意,只有绝对的公平,没有绝对的不公。”她的琴声带着寥落的音息响着。这份天生的伤感与丝丝琴弦冥冥相通。说会占卜其实是假话。不然她怎么会占不出母亲临终前念念不忘的旅人?她不知那人是谁,可她许诺过要找。为了母亲能安详地闭上眼睛。可人海茫茫,去哪里找?找什么人?
如果话题仅仅是这些,谁都会逃开的。但谁也没有。不久,她们又找到新的话题。
“她变了。”阿瑟看着艾欧克。
“是呀,”他凝望着那个身影,“长大了。“面容有了些须改变的丽萃无疑是更漂亮了。仍然有孩子的冲动与顽皮。但那说一不二,遇事坚定的态度更是不容忽视。”再磨练磨练,煞去一分锐气,会更稳重一点。“
“得了吧!”阿瑟永远是阿瑟,不避讳的口吻,永远是艾欧克端详自己的一面镜子,“你哪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他笑笑。是的,他无权。
她一直这样该多好。
**********
斑迦罗的来访完全出乎丽萃的意料。可见到阿莉丽亚,却出乎她的意料。
见面的头一句话:
“您是否答应过谁要去找一个人?”
阿莉丽亚吓了一跳:“何以见得?”
“她是算命的好手哦!”丽萃插进来说,“我来介绍一下。”
斑迦罗在她们对面坐下,“我想不用了。腓克帝国的公主,阿莉丽亚•席安若。您的芳名无人不知。这当然不是我算出来的。您有一位哥哥。这恐怕知道的人无几。您也不知道对吗?”看她点头,斑迦罗继续说,“我无权告诉您他是谁,在哪里。因为您得原谅斑迦罗的能力有限。但您可以去找。他像您,您像他。他的剑上有和您竖琴上一样的纹章。至于他为什么离开生养他的人。那故事太悲伤。等您完成您母亲的遗愿,等您找到您的哥哥,斑迦罗一定把一切都说出来。”
是吗?能信吗?姑且信了这一次吧!因为她自己对这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
丽萃得走了。
那个许久许久以前的疑问那桩冬日的秘密,她没有淡忘。但这次并没有从艾欧克口中得到答案。
骑在马上,聆听朋友们的道别话语。席安若公主也在送行的人里。她向丽萃弯下了腰。这种大礼,丽萃是不悖接受的。所以她骑马到她身边。不等她下来,席安若说:“爱人的与被爱的一样受人尊敬。而且,我还感谢你为我带来了哥哥的音讯。”
是吗?席安若的话她不太懂,得抱吻她回礼。
回身扬鞭。
谁知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家乡,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的心上……”
牧女的歌声,在邓兰高地上飘荡。是神的琴音,是寥落的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