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三娘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垂眸静坐细心的冲茶，一举一动带着淡定的从容，暗想自己的正确决定，这女子真是一朵奇葩。虽了解到她不懂琴棋书画，但骨子里透出的清傲灵慧，还有少女般清澄明净的气质，只要培养得好，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如李仙儿般的人物。
    “晚姨，请喝茶。”轻舞端杯微笑奉茶
    谢三娘观杯中水色微碧，近乎透明，香气飘溢馥郁，轻啜一口，顿觉岩韵十足，齿颊留香，不禁赞道：“好茶，早不知轻舞姑娘这么好的茶艺。”
    轻舞道：“这是茶好。”说着亦举杯品茶，轻舞的外公酷爱喝茶，精通茶艺，每次探望总会教她饮茶之道，久而久之轻舞也爱上了喝茶，喜欢茶之淡然，淡比之浓，或许由于接近自然，似春雨，润地无声，容易被人接受。
    “你今天找我来有要事吗？”谢三娘放下茶杯道，今早梳洗完，就听丫头报芙蓉苑差人来请，轻舞虽在芙蓉苑住了一段时间，但除了跟李仙儿学琴之外，从未主动找过自己，遂有此猜想
    轻舞也不急着回答，轻啜口茶，才淡笑道“我听仙儿姐姐说，醉香楼已经大不如前，不知可是真的？”
    谢三娘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怔，但很快平静道：“确是没以往热闹，但只是一时罢了。”口说如此，但谢三娘心中也没底。确实自从柳如云被赎身之后，客人有所减少，虽还有李仙儿，但也因传言李仙儿乃凌云山庄少庄主凌逸风的红颜知己将被赎身，名气也大不如前，生意逐渐被同街的怡红院抢去，所以才会急切想要培养人才。
    “据说晚姨曾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虽开了醉香楼却也从不逼良为娼，对醉香楼的女子也多有照顾。”轻舞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转口道
    “什么花魁，即便满腹才情，清傲如梅，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是玩物，未得时珍之如瑰宝，得之便弃之如敝帚。”谢三娘冷笑道，难掩语气的悲愤。
    轻舞想起她的遭遇，又联想到李仙儿如此一个清丽脱俗的人儿坠入风尘，不由深深叹息古代女子被世俗束缚与不得自主的悲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自己是过来人，当初用所有家当开了这家醉香楼，对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能照顾就照顾些，醉香楼能有今天哪能没些手段和后台。这些年遭遇我已经看透了，女人若是没钱没势，纵有万千风情，也会被人踩在脚下。”谢三娘神情已恢复平静，眼神却冷漠锐利。
    “晚姨如此胸襟，轻舞敬佩！这些天承蒙晚姨照顾，更是心生感激。”轻舞轻啜一口茶，继续说道：“轻舞说过欠晚姨的钱会加倍奉还，今天请晚姨过来，是想和晚姨谈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谢三娘疑惑道，弄不清这女子葫芦里买什么药。
    “当今圣上醉心音律，身体力行，无论朝臣、贵族大都学习音律文学艺术，蔚然成风，乃至平民百姓大都喜爱音乐。扬州是唐朝东南的大都会，官吏富商，文人雅士众多，更是推崇，所以醉香楼的女子多有精通音律者。”
    “没错，我醉香楼的女子岂能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必然会音律诗书的。”说道这点，谢三娘神情带着隐隐的自信
    “但凭此，却不足以让醉香楼扭转劣势，据我所知，怡红院一直与醉香楼抢生意，
    最近新来了个林霏羽，品貌才学不在仙儿姐姐之下，且擅长舞蹈，让众多才子官员慕名而至。”为了说服谢三娘，轻舞从李仙儿和梨云处打听了不少事，怡红院正是与醉香楼同属扬州城花巷的当红青楼。
    谢三娘看轻舞侃侃而谈，神情淡定中透着丝丝自信，不由说道：“你可有办法？”
    “轻舞自小学过舞蹈，也会些音律，我之前说的交易，是指晚姨聘请我为醉香楼的舞蹈师傅，教授和编排舞蹈表演，按收入你我二八分成。”
    “姑娘说得倒轻巧，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轻舞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放置古琴的桌旁，敛襟静坐，对谢三娘说道：“晚姨，且听我弹唱一曲，再做决定如何？”
    谢三娘虽目露疑惑，却也颔首同意
    随着轻舞手指轻动细挑琴弦，明澈空灵的琴声响起，与轻舞轻柔的歌声相合，正是《在水一方》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芳香，却见依稀彷佛，她在那水中央。
    ……
    轻舞这几天跟李仙儿学琴，了解到古人虽认为人的声音层次很多，但基本只有五声，即“宫、商、角、徵、羽”，相当于现代音乐简谱上的1、2、3、4、5。熟悉之后，轻舞选几首现代的曲子做练习，《在水一方》正是其中一首，虽手法不娴熟，但此刻重要的是歌曲。
    轻舞边唱边留意谢三娘的反应，果然，如预期一般，双眼闪出一道道异彩，满脸惊异之色，轻舞知道是成了。毕竟古代青楼歌曲，无非都是一样旋律的唱腔，没有五音八律，尽管诗词有多种，婉转缠绵，但是唱来唱去，却始终是一个味道，让人不免心生乏味。
    “晚姨，觉得如何？”曲毕，轻舞问道
    “真没想到轻舞姑娘音律造诣如此之深，此曲可是姑娘所作？”谢三娘惊喜道
    “见笑了。”为了说服谢三娘，轻舞只好厚脸皮一回了“此曲名为《在水一方》，搭配此曲，我还会编排一支舞蹈，到时一定能为醉香楼打响名号。”
    “好，好，单凭此曲，我想轻舞姑娘的舞技一定不凡，这交易我同意了，不知何时可以表演呢？”谢三娘兴致勃勃道，满脸迫不及待
    “晚姨，别急，我自会安排，我先要挑选一些人进行排练，还要制作服装道具，乐器演奏的配合等，这些还需要晚姨费心呢。”
    “这好办，待会我让醉香楼的姐妹们都出来让你挑选，至于其它你尽量吩咐好了。”
    “谢谢晚姨，轻舞还有个要求希望晚姨能答应。”轻舞道
    “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谢三娘爽快道
    “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所以我只负责编舞排练，对于其它事，我希望晚姨不要勉强我。”轻舞道
    谢三娘蹙眉想了一会，才迟疑道：“好，我会尽力！”
    轻舞欣然道谢，她相信谢三娘的性格是说到做到。只是轻舞如何也想不到，一开始跳舞的目的只是想赚钱维持古代的生活直到回家，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决定会改变她的一生。
    醉香楼是下午开始营业，上午一般是醉香楼女子休憩的时间。所以当谢三娘召集她们出来前厅时，不少人睡眼朦胧，姿容未整，嘴里还不时抱怨几句。
    看到人基本到齐，谢三娘朗声道：“今天叫大家出来是有事宣布，我旁边的轻舞姑娘将会成为我们醉香楼的舞蹈师傅，今天她会挑选一些人进行排练表演，大家今后多多配合。”话音一落，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晚姨，我们醉香楼女子一向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享名，怎么突然跳起舞来？可不要因此贬低醉香楼的档次。”坐在左前方的秦绯妍冷冷地看了轻舞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
    对这个莫名奇妙入住芙蓉苑的女子，秦绯妍没什么好脸色，此时看着轻舞一身淡然飘逸，更觉得刺眼。凭什么她身在青楼还如此泰然自若，特殊照顾。现在还弄个舞蹈师傅出来，她就不信一个卷发的杂胡有什么能耐。
    “这、、、”谢三娘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转头看着轻舞
    轻舞看着秦绯妍，想起梨云跟自己说过她也是醉香楼的头牌之一，外观冷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过于恃才傲物，不如仙儿姐姐的清丽脱俗，平易近人，所以没能成为都知。
    对于她对自己的敌意，轻舞多少有点了解，毕竟自己入住的芙蓉苑本来应该是她的，被自己轻易占用，难保人家不会有怨气，看来等有钱了早点搬出去的好。
    吸口气，轻舞微笑道：“这位姐姐多虑了，众所周知当今圣上酷爱音律舞蹈，造诣甚深，更是身体力行创出一首绝世名曲《霓裳羽衣曲》，如此达官贵族，名人雅士对音律舞蹈也极为推崇。我知道各位都擅长音律歌赋，但如果附着以舞蹈，我想会更能体现各位的才华。”
    “跳舞也难不倒我们，就凭你会的一些异族乱七八糟的舞蹈，别坏了我们醉香楼的声誉。”秦绯妍继续冷声道
    “轻舞姑娘是汉人，头发只是轻舞姑娘随父母去西域国家入乡随俗弄的，并不是什么异族人。”听到晚姨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但依旧不以为然
    “我知道各位都是身怀艺技之人，轻舞在此班门弄斧，希望各位姐姐配合，给轻舞三天时间，我一定给大家满意的答复。”
    “我相信轻舞，各位不妨一试，对大家没有坏处。”这时一旁的李仙儿说道，同时给轻舞一个鼓励的眼神
    “哼、、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没兴趣奉陪，琳儿，我们回房。”说完，秦绯妍不待众人反映就匆匆地带着身边的侍女琳儿回房。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过秦绯妍一向傲气凌人，大家都没把她的反映放在心上，倒是谢三娘十分不悦，这秦绯妍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沉声道：“既然轻舞姑娘是我请来的，她的命令就等于我的命令，不服的话尽管来找我。”
    短暂的沉寂，一旁的香茉问道：“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待会麻烦大家在梨云那边的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擅长的乐器，然后交给我，再随意舞几个动作唱几句擅长的词曲，最后需要排练的人我会让梨云通知各位。”轻舞解释道，这时众人才发现梨云桌前摆放着厚厚的一叠纸和笔墨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甄选，轻舞最终选定八位身材较高挑，舞姿柔软，歌声也柔和清脆的女子，加之李仙儿作为领舞，总共九人。因醉香楼没有专门的乐团，所以轻舞又挑选了几个会古筝和笛箫的女子作为乐曲演奏排练。
    想到还有服装安排，轻舞赶忙拿出昨晚用自制炭笔描出的素描草稿，找来谢三娘说道：“我之前唱的《在水一方》配的歌词是改编自诗经《秦风》的“蒹葭苍苍”，‘蒹葭’，是一种生长在水边的草的名字，在这里是形容女子的窈窕身形。所以此款服装重在突出女子身材之窈窕，因此加入腰带。外罩质地柔软轻纱，内袖口至肘部以后发散延长，使举手投足有若隐若现之感。下摆的裙子特意突出尾端设计，看起来更加飘逸似仙子下凡。要给客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必须先从外观开始不同。”
    “好，我会吩咐人按你的要求去裳衣坊定作，尽快在三日内完成。”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晚姨能停业三天，另外再找一些能工巧匠，我需要装修一下舞台，此外对外宣称醉香楼三日后将会有新奇表演，这样既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吸引更多的客人，也能使醉香楼一举成名。”轻舞说道，其实她也只是希望没有外界干扰。
    “嗯，这主意不错，我这就去办。”谢三娘点头说道，转身大步离开，走几步转身
    看着轻舞指挥自如的身影，暗道：“轻舞姑娘，现在就看你的了，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