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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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atherRiver~
加尼美德斯的灵魂伴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人类,亦因此,她有住址。
她的叔父在那个夕阳西下的斜坡上经营一所咖啡书店。那建筑物老旧,楼高三层,一层为咖啡店,放有十张咖啡台,而二楼专卖旧书。
当加尼美德斯躲在斜坡一角窥看她时,他的心就化成软绵绵的一团白云。他实在喜欢她。
灵魂伴侣有一个美丽的名字:FeatherRiver,羽河。羽河二十岁,高中毕业,没有读大学的打算,每天在叔父的咖啡书店帮忙,夜里睡在三楼叔父的家,与婶婶和堂弟一同居住。
羽河的头发是白金色的,剪得很短,薄薄地贴着头颅;她的眼睛淡绿色,皮肤幼细白皙,犹如小孩。事实上,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像孩子,五呎七吋的高度,非常纤瘦,骨头细细轻轻的,胸脯娇小如刚发育的女孩。样子倒很漂亮,五官小巧精美,气质轻盈脱俗。羽河真是一道撒满白羽毛的小河,有那天国才有的无争和动人的气质。
加尼美德斯可以想象与羽河拥抱时的感动,必定如满怀羽毛躺在云端般陶醉。加尼美德斯合上眼,单单想起来,已满脸绯红。
羽河每天过着简单的生活,基本上离不开咖啡书店前后三条街的范围:每天早上十时开始营业,晚上七时关铺,然后到三楼帮婶婶做晚餐,继而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因为日间在咖啡书店已看过书,晚上她就窝在毛毡内看电视或电影,间中也与旧同学在网上聊天。生活无任何重心,也似乎没有特别喜爱的娱乐。要是在一百年前,像她这样的女子,大概会在烛光下绣花缝衣,又或是抚爱一只猫。
加尼美德斯观察了她三日,发现她在咖啡书店内的活动略为散漫,她会在同一个早上重复阅读同一页书籍,然后再在下午完成之后的一页。加尼美德斯不认为她智力有问题,他相信只是她的时间太多太空闲所致。她阅读的神情是万般悠游,虽不是沉闷,却就是完全不上心。当金色的光线射到她的小脸上时,加尼美德斯便连她的汗毛也看得一清二楚。她像个展览雕像般在阳光之下静坐着,随意让人参观。
羽河像一团梦,一团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梦。
她会抱着书窝在咖啡书店的沙发上小睡。有时候心血来潮,她会挂上一个“JustAMoment”的牌子,然后走到后街的店铺买一朵花和一片巧克力。当经过斜路那间蓝色小屋前,她一定会蹲下来与黄色小猫玩耍。
加尼美德斯跟在她身后,他发现,他再找不到另一个比她更与世无争的女子。
如天国般宁静出尘的爱情正等待着他。
为此,他的心温柔地牵动。未真正认识,已爱上了她。
他尝试叫唤她,但她听不到。他在她抹咖啡台时叫唤,又在她窝在沙发上做白日梦时轻呼;当她走在石板路上时,他就在她的耳畔细语:“我的灵魂伴侣,我已来到你身边。”
他重复说着动人的话,然而唤不醒她。偶尔,她的淡绿眼睛会闪出一点晶光,也试过在他说话之后,惘然出神。然而,她并没有听出他的意思,纵然,他是许配下来的灵魂伴侣。
加尼美德斯像个守护天使那样,他有无比的耐性,他会一直呼唤她,直至她听见。
羽河终有一天会听见的,像她这样安静的女子,懂得静听内心的声音,也必然懂得领受另一半的呼唤。
加尼美德斯相信,他在等待她之余,她亦在等待他。
为什么不?那一天他明明看见她花了半天抬着下巴,凝望天空盘旋的小鹰,怀有这种心情的人,必定懂得盼待。
在某个躲懒的下午,羽河在蓝色小屋前跟小黄猫玩耍,加尼美德斯蹲下来对她说:“你回应我吧!只要你一回应,我们便能相爱。”
还以为她会如往昔那样听不懂。可是,她的眼皮急速颤动,出其不意地,她流下眼泪。
而且还是伤心的眼泪,在小黄猫跟前,她哭得掩住面。
加尼美德斯先是愕然,继而心痛。若她早被他唤醒,便不可能落泪。
被他爱着的女人,是不哭的。那天,羽河不时偷偷地哭。替婶婶浇花时哭,给堂弟温热奶瓶时哭,泡在浴缸时哭。最后,她抱着用来上网的电脑狂哭。
加尼美德斯看到,羽河在浏览交友网页。他的灵魂伴侣,与他同样寂寞。
她必定也在等待他,也必定盼望消解生活的寂寥。加尼美德斯实在非常非常地伤心,他的另一半正在等待一个人,只是不知道那是他。
她等待的日子有多难过?二十年来,也是这样空白地等吗?
知道要等待一个人,却又不知要等谁。
明白寂寞是什么味道吗?那可能是一种焦躁的味道。加尼美德斯的心燃上一团火,他决定不再枯等。
他跑到Mystery与三胞胎见面,她们在一间小沙龙内等待他。阿大坐在紫色丝绒沙发内,阿二倚在书架前翻书,阿三在钢琴前弹奏,小沙龙的气氛温馨愉悦,与加尼美德斯的急躁成为对比。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已……已……等等……等了她一个月,但唤不醒她!”
三胞胎齐齐抬眼看了看他,继而,阿二、阿三重新专注于刚才进行的活动。只有阿大理会他,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加尼美德斯的眼神充满了爱情的悲伤,阿大为此动了恻隐之心。她说:“放心,她的确是你的灵魂伴侣,她等你已经等了很久。”
加尼美德斯抱怨:“我白白等了一……一个月。”
阿大微笑:“她等了你四个世纪。”
加尼美德斯怔住,预计不到的错愕。
阿大望进他的眼睛,说:“她一直知道你会来,但就是不知道何年何月。她等你等得太久了,因着长久的等待,性格和行为变得散漫和茫然。”阿大再笑,“所以,你的心急焦躁是肤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