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故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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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诸位在此驿馆休息,”那军士粗声粗气道,“自会有人打理日常所需。”简单交代了,留下一队人马看守驿馆,其余人随后整队离去,将有些不着脑的容萧留在了驿馆门前。幸而片刻后,驿馆里出来个中年男人,招呼小厮将马车引往后院,自己领着人进了大门,七绕八拐地,过了一个花廊又一个花廊,终于在人工的绕山小河边小院里为几人开启了屋门。
小院僻静,周围树木环绕,绿草成荫,院中几个独立房屋,清雅隽淡。容萧被引到朝南的屋子,拉着小穆康进门,便看得呆住。屋中家具用品一应俱全,且多是精挑细选,看来别具一格,几面墙上装饰着书画,想来应该是这时的名人作品……这样的驿馆,无论古今,应该不是任何人都能入住。
突然间似乎变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容萧一时只觉怪异。
屋外忽然一阵喧哗,容萧走出去,看见子车旬面带笑容站在院外看着她,而另一边,徐顺和林伯拜倒在贺宣面前,欣喜于重又相见,伤心于贺宣一夜苍老的容颜,正伏在地上痛哭失声。稍远些,涂先生捡一处阴凉静静站着,面容藏在阴影里,不知悲喜。
“公子安好,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子车旬上前来,笑着说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容萧又惊又喜。
“我们与公子分别,便遇上了九殿下,嘱咐来胤都等候。那日进城后,便有人接我们到此。我们已住了两日,院子便在隔壁,得知今日公子你们入城,便过来相见。”子车旬弯腰瞧着小穆康,“看着是长高了些,来,我领你去耍。”
小穆康放开容萧的手,展臂让子车旬抱起,往院外池塘边去了。
那边贺宣几人相互搀扶,进了屋去。树荫下涂先生不见了踪影。容萧站了一会儿便折身进屋。
刚跨进屋门,身后有人来,却是去而复返的狐狸和白冠。白冠佝偻背脊,垂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上去,每时每刻都像下一秒便要匍匐在地。他身前的狐狸,面无表情,但身周的阴冷气息,却连头顶依旧炙热的阳光黯然失色。
容萧立刻闪在屋角,明白此刻的狐狸无论如何也招惹不得。
进屋之后,狐狸径直进到里间,再无声息。白冠抹抹额头冷汗,在狐狸消失在里间以后,腰背才忽终于挺直,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一眼缩在旁边的容萧,无所谓地收回目光,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容萧背对着里间,全身的毛孔都警惕着,许久不见动静,正要松口气,里间却突然传来语声。
“进来。”
容萧几乎惊得跳起来,稍一静下来,却觉得狐狸声音里并没有暴怒的成分,愣了一会儿,转身走进去。
里间光线稍弱,容萧站在门口,适应了下,便看见狐狸和衣躺在床上,一只手抬起,遮住眼部。屋里熏过香,淡淡的,令人精神渐渐松懈,因此当狐狸又说了声“过来”之后,容萧迈动脚步,慢慢走到了床边。
狐狸的衣袖遮住了大半脸,看不见表情,可是平日的强势却似乎消失了,变得更像个普通的“殿下”,而非日常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狐狸。
难道是受伤了?
容萧下意识皱起眉头,身体却在下一秒狠狠撞向床面。她吃惊用手臂去挡,天旋地转之后,人已睡在狐狸身边。
“别动!”狐狸冷声吼了一句,扼止了容萧毫无杀伤力的挣扎。他的手臂在将她拉到床上之后,仍旧留在她腰间,铁箍一般,不痛,但也无法脱离。容萧僵直了身体,脑中急速飞转着脱困的办法。不过狐狸将她牢牢锢在怀里,便闭上眼再没有别的动作。
好一会儿,保持着同样姿势的容萧觉得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开始麻起来,忍得辛苦,终于一咬牙,动了一动,却发现狐狸并没有阻止,于是胆子大了些,开始轻轻挪动身体,尽量躺得舒服些,只是一旦试图挣脱束缚,便会感觉到腰间手臂的力量……再过一会,狐狸的鼻息逐渐沉重,似乎他只是要这样睡一下,意识到这个,容萧慢慢放松,看了半天天花板,视线不知不觉转到近在咫尺的狐狸脸上。
狐狸闭着眼,五官线条比他醒着时,柔和许多,但依旧精致无匹,令人挪不开眼,然而,他眉宇紧锁,仿佛正在经受什么难言的苦痛,紧抿的双唇显得血色很淡,一缕发丝自额际挡在脸颊,生出几分脆弱。
鬼使神差的,容萧的手在意识到时,已抬起将那缕头发轻轻拨到耳边。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皮肤上,狐狸的眼乍然睁开,一瞬不瞬地看进她眼底。她吃惊地倒吸一口冷气,收回手,狐狸却又合上了双眼,头轻轻一靠,埋进了她颈侧,此后渐渐沉睡。
容萧后背冷汗浸湿的衣服慢慢干了。她不敢再动,听着狐狸规律的呼吸,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因为精神放松,思绪也开始漫散,想着贺宣念念不忘的“景钰”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想着叫做白冠的老猴是不是也跟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想着越来越频繁占据殷乙身体的重卫;想着,狐狸这个模样回来,一定是在什么“老东西”那里吃亏了,大大折损自尊,因而此刻看似极无害的温良……
……
……
被饿醒,是种双重折磨。容萧眼还没全睁开,就颇痛苦地举起双臂伸展四肢,企图以此赶走缠绵的睡意和身体各处的酸胀,可惜扬起一半的手,在睁眼之后僵住。
她根本忘记了入睡之前的状况。
狐狸显然被她的动静吵醒,眉头紧锁,慢慢睁开的眼有隐怒,有发作之前的平静。
“滚开。”他冷冷道,声音因为刚刚醒来,略微沙哑。
容萧下意识地缩起身体,等到狐狸起身离去,等到身边渐渐冷却,当机的大脑总算运作,于是恼羞成怒,撕咬了半天牙,最后还是憋住了怒火,爬起来,叠被、整理、洗漱……
跨出房门时,院中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身体修长、额鬓染霜,凤眼剑眉,极有威仪。若非久经风霜,不会有这样的气势和风采。他走到院中央,站稳,双目如电,扫过容萧身上,最后看向贺宣的院子。
而贺宣在徐顺搀扶下走出来,看着来人,许久之后,怆然一叹:
“你竟然降了魏人……”
“良禽择木。”来人负手,吐字有力,“何况,原来的我,已死在秦国岳山,如今不过是缕冤魂,从地狱爬出,寻敌复仇来了!贺大人,难道你还当我在那事之后,仍愿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效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