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陌洗完澡上楼，一进门就见俞凛盘坐在床上向他勾手。
    顾陌楞了一下，随即笑着走过去。
    “俞贵人是打算今晚侍寝了吗？”
    “嗯？”俞凛觑他一眼“少陪奶奶看那些清宫剧。”
    “我是陪麦子姐看的。”顾陌继续逗他。
    “麦子……姐？你俩什么时候走那么近了。”俞凛小声嘟囔着，脸色随即有些垮。
    顾陌在一旁看得个心满意足，把毛巾扔给他，盘腿乖巧的坐在了他前面。
    俞凛自觉的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
    “头发长了就不要剪了，你这个发型太具备攻击性。”我还是喜欢你软糯糯的样子，俞凛话没说出口。
    不知是不是俞凛的错觉，总觉得小孩剪了这个发型后，人变飒了不说，看自己的眼神都凌厉了不少，好像一夜之前长大的小狼崽，总给他一种危险和会被猎食的感觉。
    “嗯。”顾陌倒不以为意，爽快答应。
    他坐在前面，微微后仰，俞凛就坐在他身后，伸出的胳膊环在他的两侧，倒有种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顾陌像只午后被人撸毛的猫，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泄出不易察觉的餍足。
    “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顾陌开口问。
    “等一下，”俞凛从枕头下拿出一本笔记本，从身后献宝似的摊在顾陌眼前“你看看。”
    两人的距离不算近，俞凛从身后伸直了手，摊开的书依然快要抵到顾陌的鼻尖。
    他干脆伸直腿一后仰，整个人躺在了俞凛怀里，耍赖般的说“你念给我听。”
    俞凛微怔，但撞到怀里切实的温暖却让他感到踏实。他也伸直腿，手环过他的后脖颈穿到胸前，将小孩结结实实的圈在了怀里。
    两人的距离实在近，俞凛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轻了很多“成绩出来了就是报志愿，我不知道你对鸿城的高中了解多少，老蔡也应该跟你聊过，但我怕你选择困难，就把我了解到的一些信息跟你说一说。”
    笔记上密密麻麻记了不少，有条有理，重要部分还拿红笔做了标记，对普通学生来说，这就是一份丝毫不起眼甚至字有点难看的笔记，但对俞凛一个离校已经快两年的落榜生来说，这确实花了不少功夫。
    “鸿城最好的高中有三所，鸿城一中、附中、国际高中。一中校园环境优美，学习氛围好，合作高校多，保送首都大的名额多，机会大；附中师资力量强，教学资源好，附属鸿大，每年都会有几个鸿大医学部直招名额；国际高中办学背景雄厚，教师比例好，学校文化多元化，国际班可以申请国外优质大学。”
    俞凛把他了解到的笔记内容都念了，直到他停下等顾陌的反应，才发现顾陌一直都很沉默。
    心里忽然有一小块空陷下来，俞凛合了笔记，两只胳膊移到身后撑着“鸿城确实是个小地方，以你的能力，如果你想回首都念……”
    “我已经想好了。”顾陌往后蹭了蹭，大有往俞凛身上拱的架势，俞凛不得已分出手来轻抵在他后背。
    直到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才停下来，此时俞凛背抵床头，顾陌头枕在他胸口“俞凛，我就在鸿城，哪儿也不去。就算以后你征兵离开，我也在这儿等你。”
    后心抵的那块地方不知何时竟柔软下来，俞凛一整个陷入，像是沉溺进了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感性中。
    他知道小孩的这句话多少都带点孩子气，但他还来不及计较太多，他的眼眶就热得像是坠入了太阳。
    “嗯。”
    他轻应。
    鸿中校长室。
    “胡闹！”
    老蔡一把把顾陌的志愿申请拍在桌上，气得浑身发抖，两只鼻孔呼呼冒着热气，为数不多的头发丝跟着起伏不稳的身躯站立摇摆。
    “你在把自己的人生当儿戏啊顾陌！我不同意！坚决不行！”
    “我会对自己负责。”顾陌神情淡漠。
    “你怎么负责？啊？！你才15岁！这事儿你做不了主，我要联系你母亲……”
    “没人能替我做得了主，”顾陌神情不变，语气却强硬得一点不似一个15岁的少年“谁也不行。”
    不理会老蔡的错愕和语塞，顾陌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的瞬间，他侧身朝老蔡说了最后一句“这事儿还请您不要跟俞凛说，如果您不希望他犯浑的话。”
    走出校长室，不远处的走廊上都是各个学校招生办的老师和陪同学生报志愿的家长。
    手机显示了很多未接来电，顾陌一一清除不予理会。往反方向转身走去。顾陌绕道教学楼，第一次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教学楼面向学校大门，遥遥的，顾陌能看到白墙青瓦的二楼小平层大致轮廓。
    那是我的家。
    顾陌想。
    有风吹过，拥挤着拂过他的脸，打着旋嬉闹着往青白天空飘散。微仰头，眯着眼，顾陌餍足的呼吸着这座慢慢熟悉起来的城市的空气，只觉得心中无限欢喜。
    一出校门就见俞凛站在小店门口，手插兜，懒散的倚靠在货架上。
    顾陌走近了，他就直起身，下了台阶，伸出一只手勾住顾陌脖颈，像以往他放学任何时候一样。
    为着这一习以为常，顾陌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真不打算告诉我？”俞凛凑近颠颠的问，还有些不死心。
    “嗯，”顾陌不为所动，“录取通知书来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并肩过不去小门，俞凛落后一步，预备松手，顾陌却忽然抓住他的手，就着姿势转身凑近。
    在俞凛还没反应过来时，嘴唇擦着他的脸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秘密。”
    为着这句秘密，俞凛还真就不再过问，顾陌的大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但俞凛没想到，白慧灵会因为顾陌的事儿联系自己。
    白慧灵把见面地点约在翡华，一家他们曾经约过的餐厅。
    “俞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以前，俞凛都一口一个姐的称呼白慧灵，但如今，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了。
    等菜途中，白慧灵一如往常优雅克制，俞凛却不似过往闲适自如。
    他直接切入主题“顾陌现在生活得很好，想必蔡校长也联系过你，他这次中考成绩非常优秀，他会选择一个好的高中……”
    话未完，却被白慧灵抬手打断。她交叠双腿，微微向俞凛的方向倾身“我找你只是因为想见你，不为其他。”
    俞凛愣了一下，神色不变，但语气冷薄不少“你说的其他，好像是你的亲生儿子。”
    “儿子？”白慧灵的脸色也变了，她轻笑一声，慢慢向后靠在了椅子上，下巴微抬“俞凛你现在好像跟我的儿子更亲近。”
    被她咬重的“儿子”两字让俞凛忽然生出了不舒服之感，明明才几月不见，俞凛却觉得眼前风情不减魅力依旧的女人陌生又刻薄。
    既然不是为了顾陌，那这顿饭也就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必要。俞凛起身告辞，白慧灵却忽然放软了语气“俞凛，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年我经历了什么，所以你没资格也没立场指责我。”
    俞凛站定脚步，却没有回过身“我是不知道，但我却知道这对顾陌不公平。他的过去我无权追究，但他的未来我全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