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在下一个巷口转弯，俞凛给自己的解释时，大半夜的挺冷，手抖。
    摩托车灯的那一束光就像在浓郁的混沌中开出了一条路，挺窄，但也足够那小孩稳稳的走在上面。
    当这束光准备拓土的时候，小孩就警觉的回过头来，等俞凛的摩托到了可视范围内，他也就不理会的继续往前走。
    约莫几分钟，小孩就在路边停着的一辆洒水车旁站定了。
    车灯散光够俞凛看清车牌了，是那天浇了他俩一身的那辆。准确的说是浇了这小孩一身的那辆。
    俞凛了然一笑，停下摩托，坐在上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小孩穿了一身黑，和白天在警局见他时穿的一样。帽檐依旧压得很低，还套上了卫衣外套的帽子。手里提了一桶油漆，浑身阴恻恻的在大半夜的穿行，还挺有干坏事儿的样子。
    他侧对着俞凛，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小孩高挺的鼻梁和稍有些圆润的下颌线。
    嗯，还能看到一点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和他苦苦营造的阴鸷气质不很搭的，奶膘。
    俞凛又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开始还用拳头堵住嘴，只泄露出一点笑意，哪知才笑一声小孩就敏感的转过头来盯着他。想他在那站了小5分钟了还没动，俞凛终是忍不住开怀大笑。
    深更半夜，这笑声虽也听得出是人笑的，但终归中二了些，俞凛把向后仰的脑袋掰正，下了车走到小孩身边。
    向他摊开手掌，俞凛难得有耐心的看着小孩盯着他的手，又盯着他歪头看过来的眼睛。半响，终于犹豫着把油漆桶递到他手里。
    俞凛单手辅助，三两下就爬上了洒水车车顶，在车顶上俯视随着他的动作仰起头的小孩
    俞凛冲他挑了一下眉。
    高处不胜寒，这么一点高度却也践行了这句话的现实真理。一阵风过，俞凛酒醒了大半。
    自己怎么跟个小孩干蠢事儿呢？
    晃晃脑袋，俞凛准备走人却又撞上了小孩还在仰起的脸。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容散在了风中。
    一勾手，一桶油漆洋洋洒洒从车顶倾泻而下，倒了个干净。
    “吃宵夜吗？”
    俞凛从车上跳落到小孩身边，笑嘻嘻的问他。
    小孩微楞，却也跟着他走到摩托车旁接过他递过来的烤五花。
    本来是给奶奶带的，算了，就投喂给这只流浪的小黑猫吧。俞凛想着，也忍住想挠挠他的冲动。
    “那你要怎么报复我？”
    小孩吃东西速度很快，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真也像极了小黑猫。闻言，他停止进食，抬眼看着俞凛。
    俞凛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接着就道“你家在哪？哥哥送你回去。”
    原地坐了一会儿，没喝多少的酒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循着小孩指的方向，俞凛重新发动了摩托车。
    许是身后坐了人的缘故，俞凛觉得这夜里的凉风都被融化了大半，就渐渐把速度提了起来，到最后，竟就风驰电掣起来了。
    几分钟的功夫就穿出巷道，往前就是大道，再往前该出城了。
    俞凛把摩托停在路边，偏头看着后座，却也不作声。
    等了小半晌功夫，身后那熊孩子终于肯出声道“可以再兜几圈吗？”
    不似童声清亮，也不如成人嗓音低沉，小孩的声音是独独专属于少年人的声音，干净，清透，像上七月最后的一场雨，覆灭了灰尘仆仆，送达了万里无云。
    语气虽也不甚客气，还带了些别扭的礼貌，但俞凛却再一次鬼使神差的发动了摩托，上了大道疾驰而去。
    乾江大桥是鸿城有代表性的地标建筑，它跨越乾川江河谷，总长3公里。按理说这长度也算不得地标，但因大桥距河谷垂直距离达200多米，这才有了点名气。
    上了大桥，干涩的风忽然变得湿润起来，凉凉滑滑的贴附在俞凛裸露的手臂上，像汩汩清泉缓缓流淌而过。
    俞凛此刻已是彻底清醒，但他却好像又浸入了酒中，兴奋化作绯红浅浅跳跃在他脸上。
    过了大桥就出城了，出城大道宽阔异常，万家灯火像是都沉坠入了乾川江。
    俞凛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畅快的释放过了，他不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
    但前方检查站的交警猝不及防的出现将他拦下，他掉头不及，不得不停了下来。
    俞凛乖巧的拿下了头盔，转头看向同样拿下头盔的小孩，发现那小子头发都湿透了，不觉有些微怔。
    将他们拦下的那个交警年纪很轻，问了俞凛一些基本情况，出示了证件，又让他吹了酒精含量测试器。
    “喝酒了？”
    “一点点，应该达不到酒驾标准吧。”
    那个年轻交警抬眼看他，眼角微微露出些笑意，问道“上脸？”
    俞凛开始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答道“嗯。”
    交警扑哧一声，又看了他一眼才上前一步转向俞凛身后。
    俞凛自然一侧身，拦在了交警前面“这是我弟，小孩子。”
    最后俞凛因为超速被罚了200块钱，带着小孩离开时，俞凛忍不住手欠的抹了把小孩的湿发，嘴角流溢出些许调笑。
    小孩一把打下他的手，小奶膘鼓鼓的。
    不知是心情好，还是看这个交警合眼缘，末了俞凛忍不住冲他道“衣服很帅。”
    那个交警微微有些错愕，但片刻眼角的笑意就逐渐浓郁起来，勾带起嘴角的弧度问道“人不帅？”
    这下轮到俞凛愣住了。
    回到家，俞凛轻轻关了门口亮着的灯，上楼梯时却加重了脚步，直到进到房间关了门，他才觉得清醒的脑袋逐渐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