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楚有点慌，虽然他对青渊并不设防，但好端端地突然被拉到了黑咕隆咚的一块小地儿，面对面，在黑暗里大眼对小眼，这种情况很难不紧张。
    青渊要比他高上半个脑袋，此时微微弯了腰，头靠在了归楚的肩膀上。
    一阵风把后院的家禽吹醒了，似乎是注意到了在黑暗之中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皆起了身跑到篱笆的最外边，抻着脖子往外看。
    “渊哥……”归楚不理解对方做此事的理由。
    他能够清楚地通过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里感觉到青渊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有力且平稳。
    “就一会儿，让我靠一下。”青渊的声音顺着归楚的脖颈爬进耳朵，让他没来由地浑身一颤。
    青渊很奇怪。
    黑娃子刚洗好碗从后厨出来，发现柜台没有了自家师父的身影，但油灯还点着，便四处转了一圈，喊了几声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便回到府里到自己的卧房休息。
    这几天黑娃子累得很，虽然是自己的梦想，但最近怎么可以来这么多的人？！
    人多到需要排队的程度。
    明明饭馆两层楼，偌大的空间竟然还不够客人坐的，这一天究竟是来了多少人……
    站在饭馆后院的两个人听到黑娃子的喊声，归楚下意识想要回应一句，而青渊第一时间便捂住他的嘴。
    黑暗里，随着这一动作，气氛更添了几分暧昧。
    归楚吞了口口水，嘴唇上是对方手掌的温度，紧张的情绪彻底将他包裹住。
    他感觉到了一点温热沾到了自己的颈窝，随着身边的风一吹就变凉了。
    片刻后就听到青渊闷闷道：“我们是朋友吧，宁过。”
    “自然是的。”归楚毋庸置疑，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听到了这句话情绪似乎才明朗一些。
    归楚能够感觉到今日的青渊情绪是不大好的，但至于起因经过结果一概不知。
    当夜，青渊和归楚同睡一张床榻上。
    本以为头一回跟男人同床休息会失眠的归楚却意外睡得极香。
    早上，归楚很早就起来收拾东西，前往京城的小店，在他醒来时身青渊早已不见踪影，旁边躺着的那一处床榻已经没了温度。
    到了店里，他将新上的纸放到货架上就开店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次日早晨地上是厚厚的一层白雪，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于是他便拿了条扫把在门口扫雪，偶尔听闻附近的人站在一起聊天。
    今天的京城街道上的人似乎都在讨论一件昨日发生的新闻。
    “听说了吗？据说京城最著名的赌楼里出现了一个老千，被人逮住之后砍了手足，被捅死在赌楼附近的一座桥底下。”
    “老千嘛，也是活该。谁叫他干这档子事的，不是找死么？京城现在看管很严，赌楼表面上都换成茶馆了。”
    “据说那老千还有一对儿女，没有老婆。之前听那老千吹牛，说自家儿子的财产能坐拥半个京城，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是可怜人吹吹牛皮罢了。”
    “听闻那老千之前也不是老千，有正经工作的，不过自从老婆没了就一蹶不振，整日混迹赌场，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看着蛮精明的一个小个子男人眯了眯眼，对着其他的几个人微微一笑：“你们说得这些的确与真相相差不多，不过我这儿有个劲爆消息，你们想听不想听？”
    “什么事？”
    “这老千与黑白无常的关系——”那人得意地扬起下巴，“是父子关系！”
    “那的确是能坐拥半个京城的大人物啊……”其他几个人惊掉了下巴。
    在旁边吃瓜的归楚没比那几个人好到哪里去，险些没拿稳扫把，听到这一劲爆新闻，倒抽了一口气。
    合计着若是这几个人说话靠谱的话，昨日那黑白无常就已经遭受了丧父之痛。
    归楚一直以为黑白无常那般铁腕的人，十有八九是个无情理智而没有亲属的人。
    因为只有独身一人才能够保证自己毫无软肋。
    这一事倒是叫他对黑白无常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不是冰块那般冷血无情了。
    “诶诶诶，你们先别急着吃惊，你们再继续听我说。”那个精明的小男人打断了旁边的一些列叹词。
    周遭几个人都住了嘴，一个个颇感兴趣地凑过去。
    “那黑白无常有个嗜赌成性的爹外，还有一个患了绝症的亲妹妹，他赚得钱也不过是经了他的手，随后又转给了赌场和郎中铺子罢了。其实真正的黑白无常清贫得很。”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认识他不成？”其余的几个人问他。
    “我虽不认识他，但我就是知道，这事保密，再多一字我也不会说了。”小男人嘿嘿一乐，而后眼尖地看到几个人身后的归楚也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你小子在后边偷听啊。”
    归楚拿着扫把走过去，在路程中扫出来一条路来。
    “你倒是个面熟的。”那小男人见他靠近，眯着眼睛看他，“不过你这副模样我是在画里见到的。”
    “画里？”归楚疑惑着蹙眉：“在什么画里？”
    “私人画集，我也只是看了一眼有点印象而已。”小男人缠紧了脖子上的围巾，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你跟那黑白无常是什么关系？”
    归楚被这问题问得云里雾里：“我不认识他，甚至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小男人只多看了归楚一眼，就不再多问了，带着身边的一帮听众离开。
    归楚迷惑地看着小男人离去的背影，难不成他跟黑白无常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吗？
    今日来归楚店里的人颇多，据说是最近有征文活动奖金丰厚，就连一些不识字的都来店里买纸买笔。
    虽说是征文比赛，但据说只要会画画的，识字的，只要创造出有关赞美大好河山的，就可能成为有奖作品。
    奖项设置较多，审核也会放低标准。
    归楚听闻那些来买纸的人提及此事，也颇为心动，或许自己画些花花草草的，也能得到什么奖励呢？
    归楚是常年在外征战的战士，他不懂什么琴棋书画，也不懂文雅一词怎么写的，但原主是个多才多艺的哥儿，原身的记忆里有过练习书画的记忆，本体还残留着之前练习的肢体记忆。
    本能地写字就妙，想出的诗词也是优美的。
    最终他决定画幅画也参加这个征文比赛。
    画画的主题，归楚定为催莲。
    画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在池塘边拔莲藕的图，画出来后，惟妙惟肖且生动形象。
    其实虽说是赞美大好河山的作品，归楚还是夹杂着一点私心在里面，把自家的宁式农家乐的部分景象也画在了画里。
    同样的池塘，看着极为讨喜，里面的游鱼从水里一跃而上，在阳光下反着银色与金色的光芒。
    虽然画工并不能称之为绝艳，但也能超过大部分的选手。
    【你这不是能画嘛，为何要浪费财富值画出一个宣传图？】
    归楚一脸理所当然：“毕竟没尝试过这一技能，而且自己画能有用财富值来得快么？省时省力啊。”
    【……】
    当日，归楚画好了画就交给了负责这一征文比赛的人员。
    等到天黑，他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当晚，他在无人的街上遇到了黑白无常。
    他站在漆黑的巷子里，手里举了一支火把，肩上却没了鹦鹉的踪影，此时正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此时他听到了巷子口处有人，便警惕地转头看了过来。
    归楚与黑白无常对视，透过火光，他能看见帷帽下的那一双眼睛，漆黑，深沉以及无尽的忧伤。
    看到黑白无常这副模样，归楚想到了今天早上从小男人口中听到的那一番话，谣言或许是真的。
    他慢慢走过去。
    巷子的尽头是个死胡同，那黑白无常就站在胡同的死角，看着归楚一步步地向他走过去。
    就快抵达的时候，黑白无常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或许原主会看不出来，但黑白无常的这一动作瞒不住归楚的眼睛。
    他走到死角，向侧边一摸，果然有一处空洞的地方，只是十分狭小，需要微微挤身才能通过。
    归楚进去，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黑白无常熄掉了手中的火把，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发现是另一段小巷的接口，只有一条通向的小路。
    归楚一路快走，走到了巷子的尽头，一出来后他停在了入口处愣了神。
    因为他看到眼前的场景，实在难以想象。
    是一处灰暗一片没有色彩，简陋不堪的贫民区。
    这里的房子不比穷乡僻壤的房子好到哪里去，实在破旧不堪，有的房子也只是勉强遮住外边的光，一张薄纸似的在风中萧瑟。
    京城城里竟然还存在贫民区，这是他前所未闻的。
    而且这贫民的数量竟然还不占少数。
    归楚看着一间间草房子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周遭围着一堆废铁，细看了才发现这些成堆的黑乎乎的东西都是铁锅铁碗之类的日常用品。
    房子太小，这些东西根本装不进去，只能勉勉强强足够一家子蜷缩进去休息。
    只是对于人多的贫民区来说，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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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楚：坐等老攻掉马。
    青渊：媳妇儿莫急，先让我rua够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