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寺地势颇高，又正值四月上旬，周围环绕群山，早春的云雾弥漫着，经久不散。
    小和尚腿脚利索，只消一盏茶的功夫就从庙里赶到了后山脚下，大师特意交代了这药膳必须尽快送到——后山住着的是位贵人，怠慢不得。
    思及此，来不及多平息气息，就又憋足了一口气朝着山间纵穿的羊肠小道走去。
    早听说后山住着位贵主儿，平日里谁也不理，只有每月既望时，才得出空闲去庙里择个厢房为慕名而来的香客卜上一卦，灵不灵验无所从知，只是返庙的香火钱总会翻上几番。
    再回神，一只脚就已经踏上了新翻种的菜圃，及踝高的菜茎被小和尚一脚踩去了后半生，小和尚目光瞥了瞥院角专门用栅栏围起来的一片空地——空空如也。
    深思了一会儿，便蹲下去扶了扶歪了脖子的茎，心里默默念道“阿弥陀佛。”
    站起来，提着食盒绕着菜圃时颇有些小心翼翼。
    他怕——怕坏了贵主儿的阵法。
    上了四级木阶，将右手上的食盒换到左手，腾出的右手轻轻敲击木门。
    缓一声，是试探。
    急两声，为提醒。
    “进来吧——”
    未见其人，声音却是端着一派清冷。
    像七弦才能弹出的泠泠之音。
    小和尚放轻了动作，推开门，屏风隔断。
    步向右转，“施主，今天的药膳送来了。”
    华渊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月了，纵然眼睛看不见，可基本陈设布局也摸索的差不多了。
    小和尚的话音刚落，华渊手下动作不断，将布好的棋局往左手边移，堪堪停在了桌缘。
    “今日怎的换人了？”
    小和尚先将食盒中的甜嘴儿端出，正准备腾出药膳，听了这话，动作停滞了一会儿，才回道“今日寺中有贵客驾临，主持和师兄们正忙着接待呢。”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快，明明这贵人眼睛上缠着一层遮眼布，可单单就这样看过来也叫人无端生出虚意。
    出发前，主持特意交代了要亲自看着贵人服下，如果贵人问起什么要尽量避而不谈。
    多说多错。
    “施主，小僧就在这里等施主用完，顺便拿走食盒。”
    好在华渊也没有再纠结什么，这伽罗寺是远近闻名的灵寺，平日里招待几个贵客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只是这今日的药膳……
    “摄政王到过庙里？”华渊轻轻嗅了嗅，便发现了不同的味道。
    一盘零嘴，并不稀奇，妙就妙在了面前这空气中多了几分莲子的清香。
    烘炽时辅以莲心，这是王府里那位的习惯。
    华渊吃过几次，错不了。
    “这……这小僧无从得知，”小和尚挠了挠后脑勺，这……主持也没有交代该怎么回答呀。
    果真是多说多错。
    这大忙人竟是忙到连抽空聊聊闲的时间都没有，华渊心道，随后放下了手里的木筷，摸索着盛着药膳的器皿。
    得，连汤碗都没换，碗沿上的缺口还是他受伤是没拿稳自己摔出来的呢。
    这摄政王，还怪小气的。
    凑近汤碗，一口吞下了大半碗，操着一副活像要直接送进胃里的架势，又忽而放下，左手摸索着拿起盘子里的蜜饯，直接扔进了嘴里。
    这热度……又像是在寺庙现做的。
    来了，却不来见面。
    华渊压下心头的疑惑，将剩下的药膳又两大口闷了下去，颇有几分出气的架势。
    浅吐一口气，将汤碗稳稳的放回了桌子上，吸进半口气哽的嗓子难受。
    “呼——”
    小和尚密切的关注着华渊的状态，眼见着他喘息声愈加沉重，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疾步上前，“施主……你这是？”
    “噗——”
    暗红的血液尽数喷在桌面上，有几滴顺着碗壁缓缓流下，汇入残余的黑色药膳，血液被药膳渐渐包裹。
    直至红与黑，相互融合。
    “施……施主…醒醒啊，”小和尚只来得及扶住华渊下坠的身子。
    华渊，已没了知觉。
    “嘭——”
    凌乱的步伐显示着进来人的焦急和紧张，小和尚只感觉手中一轻，华渊已经被人接过去了。
    “王爷，他已经走了……”
    ……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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