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静而安稳地过着，六月初的一个星期六，胡黎突然接到了小师兄杜陵的电话，说有急事要找他。
    电话里隐约听出不太对劲，等到胡黎在东区附近的小茶馆见到杜陵时，心一惊，出大事了！
    杜陵整个人都蔫了，头发蓬乱，面容憔悴不堪，衣服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可是两只眼睛却像深夜里的鬼火般明亮，闪着似乎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火焰。
    仰头灌下一大杯冷了的茶水，杜陵舔舔嘴唇，嘶哑着嗓子说，“胡黎，师兄他出事了！”
    几天前陆明成去了C城出差，返程时因为暴雨飞机停飞不得不住进了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结果半夜缉毒警破门而入，而陆明成在C城获得的一箱珍贵试剂竟然变成了一箱白粉。
    “他是无辜的，是有人害他！”杜陵握着杯子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胡黎一下子觉得有些晕眩。
    “小师兄，先别激动，告诉我我可以做什么？”
    杜陵看着胡黎，冰冷的心头略微感到一丝温暖，“小狐狸，师兄跟我说，他这回怕是要完了……你能帮忙问下顾彻吗？师兄说，你不要逼迫顾彻，因为那里毕竟不是A城，谁都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胡黎点头，“你放心，我尽全力。小师兄，大师兄是冤枉的，你们没有报警吗？”
    杜陵摇头，“你不知道，那人精心计谋就是要置他于死地，铁证如山啊！没有一点对他有利的证据。”
    “谁这么害大师兄？”
    杜陵咬着下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沈！天！胤！”
    “沈天胤？”胡黎皱眉，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呃，小师兄，大师兄最坏的结果是怎样？”
    杜陵眼里的火焰一下子熄了，茫然绝望地望着胡黎，凄美地一笑，“最坏啊，死呗。”
    胡黎蹦了起来，惊慌地望着杜黎，又侧过脸，不敢对上那双哀伤的眼睛，“师兄！我这就去找顾彻！你要振作，别把自己弄垮了！大师兄还等着你救啊！”
    “小狐狸！”杜陵喊住胡黎，“别逼顾彻，自己的幸福最重要！”
    胡黎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顾彻今天有事不在A城，胡黎给他发了条短信，就在家等他。一想到杜陵最后说大师兄最坏的结果不外是死，心就一阵绞疼。大师兄若是死了，小师兄还能独活吗？顾彻啊！拜托你一定要救得到大师兄啊！
    深夜顾彻回来，一身的疲惫。
    胡黎乖巧地替他放满了浴缸。
    等到顾彻洗漱完出来，胡黎贴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
    顾彻也拥着胡黎，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怎么了？小黎。”
    胡黎不说话。顾彻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一看，“怎么哭了？”
    “顾彻！”胡黎把头埋在顾彻的胸口，声音湿湿的闷闷的。“你救救我大师兄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顾彻叹了口气，“陆明成那个闹得太大了，徐天胤摆明要整死他，我救不了。”
    胡黎猛地抬头，揪紧了顾彻的衣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顾彻求求你了！你一定行一定行的啊！我求你了！我给你下跪！我给你跪下！”
    说着胡黎扑通跪在了顾彻面前，顾彻急忙去搀他，“你干什么？快起来！”
    胡黎躲开顾彻的手，趴在地毯上呜呜地哭，“他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那就是两条人命啊！……呜呜……求你了！救救他吧！……你一定行啊……”
    顾彻看着匍匐在脚下哭泣的胡黎，心中又急又痛，一种无力感沉重地袭来，“你为什么总是为了别人这样求我？为什么总是为了别人这样流眼泪？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过？”
    胡黎抬起头，眼睛红红肿肿的，“我当然把你放在心里，我的眼泪也为你而流。可是你救我师兄好不好，你要我怎样都行，师兄他不能有事……”
    顾彻哈哈冷笑了几声，六月的夜里，他却感到无限地悲凉。自己整天忙来忙去究竟是为了什么？早上在A城，中午在B城，晚上在经济区，夜里十二点半还要赶回来这里，很累很累很累，只想看看他。哪怕是进门时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句娇嗔的埋怨，都足以消融他一天的疲劳。可是等着他的是什么呢？
    他知道胡黎心软，可是再怎么心软也不能说出为了救师兄怎么样都行这样的话！他真的爱自己吗？他难道一直在施舍自己的感情吗？
    胡黎感受到了顾彻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场，渐渐地也停止了哭泣，只是手还抱着顾彻的手不放。
    “放开我的腿，我救不了他，你去找能救他的人吧，那时候再哭再下跪再磕头再随人家怎样才有意义不是？”
    顾彻的话冷如寒冰，胡黎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胡黎松开手，顾彻心中一阵刺痛，走到窗边，看如墨的天空上群星点点，任夜风轻拂还有些湿的短发。
    胡黎轻轻走到顾彻身后，伸手搂住了他，顾彻却拨开了他的手。
    寂静中只听见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良久，胡黎轻柔的嗓音带着湿意，低低地说，“顾彻，我要失去你了吗？”
    这句话真如刀子一般在两人心上都狠狠砍了一刀。
    顾彻回头冷冷地看了胡黎一眼，便提着他的手提电脑出了卧室。
    胡黎张口想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之后的几天顾彻再没有回来。一个明媚的早上，胡黎背着单肩包，走出了紫芝山房。
    重新回到租住的一居室，胡黎有恍若一梦的错觉。
    都过去了吧。顾彻，想起来便心痛难抑。他说他爱自己，可是他的爱就是这么浅这么薄么？
    是呵，那神一样的男人岂是他这种人配得上的？算了吧，忘了吧。
    期末考试在即，胡黎整天忙得团团转，直到陆明成的案子开庭，胡黎紧握着杜陵的手和陆明成的亲戚朋友们一起坐在旁听席上，心慌得不行。
    杜陵并没有问他关于顾彻的事，他则更不敢提。这些天他每天只要没有课便往返于A城与C城，凡是挨上一点边的关系，他都厚着脸皮去找去求。他也知道根本是没有希望的，连顾彻都救不了的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和小师兄就这样离开？
    终于最坏的结果出来了，陆明成因制毒藏毒一审被判死刑。
    所有人都哭了，杜陵却笑，“没事的！我们还要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