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微风起 第六章 承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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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他,因为他那温柔的微笑中带着一丝果决,一份不可改变,一份势在必得。也许,我不能阻止他,但是也一定会保护他。那是一个承诺,给珊荷姐姐的承诺……
那年隆冬的一个清晨,水宅里的奴仆一个个面色紧张,不停的有侍女拿着一盆盆的清水和棉布在宅子里穿梭。气氛一度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屋内不时传来的叫喊声让人心悬到了嗓子口,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揉成了一团。
屋子外面还有父母和一干下人都是坐立难安。这是姐姐的第二胎,原本推算着是在开春的时候临盆,却在回门的时候突然阵痛难止。父亲立刻请来了城里最好的产婆,却依旧担心不已。期间,父亲略带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丝责怪。
姐姐的第一胎是小产,为了调养身子,这六年来姐姐就一直住在京城,没有回过钥城,也只是偶尔和我保持着信件往来。姐夫袁诺是个带刀侍卫,算起来是五品官,在四皇子身边当差,也颇得皇子的信任,在京里的生活并不是很差,听说皇子还赏了座宅子给他。
因为一直没喜讯,袁家二老找来京里最有名的大夫,大夫说因为小产过怕以后都很难受孕,若有了,六成也会是难产。二老听了大夫的话,一直劝说姐夫纳妾,不过姐夫一直很疼爱姐姐,不管家里人怎么劝说,始终不肯。倒是姐姐一直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袁家,应了公婆。第二年春,趁着姐夫出门公干,纳了一房妾侍,是一户姓佟的商家的女儿。
姐夫回来后只是说了句:“何必。”就去了妾侍房里。姐姐面上没说什么,却是偷偷的落了一夜的泪,她爱她的丈夫,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能对不起袁家,也只好忍痛。姐夫在二房那一呆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连半步都未曾踏足过姐姐房里。
袁家二老感念姐姐的深明大义,对姐姐也算是不错。只是那二房以为自己在家里得宠了,对姐姐总是有意无意的刁难,二老还盼着她能给袁家带来喜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也不会太过责罚。姐夫更是绝口不提,不闻不问。姐姐本身就是个善良的性格,不喜与人为敌,也是一味退让。这二房就更加的嚣张跋扈……
两个月后的一天,二房佟氏传来了喜脉,着实让二老高兴不已。佟氏也很得意,自认已经在袁家坐实了位置,就更加的有恃无恐,对待姐姐的态度就更加的恶意。姐夫在得知此消息时,倒是没有表现多大为人父的喜悦,淡淡的“哦”了一声,就住进了姐姐房里,说是:“既然你有了身孕,就好好安胎,为夫不想有什么意外。”佟氏一副娇羞的模样承了下来,却没看见姐夫眼中的冷冽。
听姐姐说,那晚姐夫对着她说了很多次对不起,说姐姐再也没有理由让他去别的女人房里了。姐姐听着这些竟无法止泪,她本以为此事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不曾料想这些也给自己的夫君带来了诸多的痛苦。
佟氏在那年深秋诞下一子,取名德,字子康,说是希望以德服人,健康长寿。坐完月子的佟氏见姐夫没有搬回去的意思,也跟公婆闹了几次,袁家二老实在没办法也找过自己的儿子。换来的只是姐夫淡淡的一句:“袁家已经有后了,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也请不要在为难我和珊荷了。”二老知这是儿子最大的让步,也不多说什么。
姐姐在去年夏至那会把出了喜脉,让已为一四岁孩子父亲的姐夫高兴的逢人就说自己要当爹了。姐姐则在一旁祥和的笑,耳边回荡起大夫当年的话:若有喜,怕六成也会是难产。看着姐夫那高兴的神情,姐姐怎好开口,况且不还有四成希望吗?姐姐在那时,一定是很幸福的笑着。
三个月前,姐姐跟姐夫说要来钥城待产,说是想给这孩子添份灵气,若生的像她小姨水灵就好了。姐姐喜欢女孩,姐夫就说女孩好,长大了会疼人,就把姐姐逗得“咯咯咯……”的笑。
又过了一个月,等胎坐稳了,便启程来钥城了,父亲得知消息,也找了几个保镖去接。京城到钥城快点也就一个月的路程,只是姐姐有孕在身,所以行程很慢。姐姐到家后,就一直在房里休息,也就昨天和大家一起用过晚膳后,把我留在她房里聊了会……
“水儿可比六年前出落的可人多了,也淑女多了。”姐姐笑着拂过我的头,一脸的幸福。
“人家那会只是小女孩,调皮了些。”低声嘟囔了一句,“姐姐的身子可养好了?”我有些不安的询问。
“养好了,你看都有宝宝了。”姐姐笑着抚着突出的肚子,“这会她睡了,醒着可调皮了,跟我们家珊蓝一样。”姐姐一脸的笑意。
而我却羞红了脸,许久才开口:“姐姐,那年是珊蓝太调皮了,若不是我让墨书上树掏鸟蛋,也不会害得姐姐为了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墨书而……”说到这,我一时语塞。脑中浮现出了那年的场景……
八岁的墨书爬到了树的枝干上,伸手往枝头的鸟窝,可是因为手臂太短,离鸟窝还有一个手掌的距离。此时,珊荷姐姐突然出现在一旁,低呼一声:“墨书你在干嘛?”墨书被一惊,一下便从树枝上掉了下来。身边的丫头吓得惊叫,我着实也被吓得不轻。等我有所反应,就发现珊荷姐姐用自己的身子接住了墨书……
本来还有所庆幸,幸好墨书没事,可不一会儿,当看到蜿蜒的血丝在姐姐身下蔓延开来,以及姐姐脸上痛苦的表情时,那份庆幸荡然无存。身边的丫头惊叫着找人帮忙,而我则直接愣在了当场。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不是八岁的我能明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开始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把我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可我知道,母亲的语气中带着一份忧伤。
姐姐还是小产了,并且伤了身子。对于这事,父母以及姐夫并没有太多的责罚我,只当是个意外。不久后,姐姐被接回京养身子。墨书被送上了山,我开始被频繁的授课……
姐姐沉默了很久,随后轻声叹息,“傻妹妹……”笑容凝在脸上,她知道我还对于那年那件事情的愧疚,“还放在心上?我如今不是又有宝宝了?珊蓝又何必介怀呢?”
听着姐姐的安慰,我嫣然一笑:是啊,姐姐现在快要临盆,姐夫又那么疼惜姐姐,那么幸福。事情过去了……
昨晚和姐姐谈到子时,姐姐的丫头实在是担心姐姐累着,就打发我走了。我也不怪,毕竟姐姐的身子重要,我知她是真的为姐姐好。
昨日还好好的姐姐,今天天微亮的时候突然开始阵痛,吵醒了丫头,丫头急忙通知了父亲。父亲差人找来了产婆,家里一干人等都着急的在门口守着。可是姐姐的喊叫声一直从房里传出来,从早晨一直到中午再到傍晚,声音越来越弱……天已经黑透,却还没诞下孩子,所有人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
“都是你,珊荷要是有个好歹,你良心何安?”指责我的是母亲,从小宠着我,抱着我安慰我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的母亲。抬眼望去母亲的眼中沁满了泪,眼角多了几条皱纹,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好多。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咬下唇,虽然委屈,但是无法反驳。的确是因为我,姐姐才要承受这份痛苦的。当年若不是因为我让墨书去掏鸟蛋,姐姐不会为了救墨书而小产,就不会坏了身子,也不会造成如今的……难产了……
“好了,现在是责怪孩子的时候吗?”父亲低声怒喝了一句母亲,可是望向我的时候,眼中的责怪还是表露无疑。
“若不是这丫头昨晚去见珊荷,珊荷至于提早一个月临盆吗?……”母亲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的眼神打断了。
“珊蓝,你……哎。”父亲低声想安慰我什么,却在最后什么都没说,变成了轻轻一声叹息。
“是因为我克姐姐,所以才让姐姐十四岁就远嫁京城了吗?”我略带哭腔的说出那年丫鬟们背后议论的话,那时的我还小,不明白这话的含义。如今……
母亲闻言后更加的怒火中烧:“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躲着点?当年你已经……”
“好了!”随着父亲的一声怒吼,母亲咽下了接下去的话。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抹冷笑浮上脸庞,母亲对我的爱不及对姐姐的万分之一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无限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