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白虹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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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泯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我一个人提着一小壶桂花酿倚在望春楼三楼的窗口,看他骑在绝影上的小小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混入人流中成为一个几乎不可见的黑点。
嚣莫在逝消阁内部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现在他开始联系外部的力量。而属于唐泯的巫蛊族就是第一支被启动的隐藏力量。他们那传承了百年的阴毒力量将为这场精心策划的大剧拉开序幕。
“你在担心?”紫桦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身后。她今天穿着一身火红的羽纱衣,腰间紧紧地束着一条金色的宽腰带,将她的身姿衬托得更加高挑挺拔。长发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利落的高髻,脸上的妆容浓艳又冷漠,嚣张得像个东方不败。
“看起来是不是很婆妈?”我晃了晃没剩下多少的酒壶,算是默认了她的问话。
“有点。”紫桦掩嘴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其实不用担心的,西之白虎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是空传的。”
我点点头,但担心并没有因为紫桦劝慰的话语而减少丝毫。我就是担心他,这种担心并不会因为他力量的强弱而增加或减少。这种深沉而隐秘的担心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担心出门远游的儿子的老父亲。
我果然是,老了么。。。。。
“管他的呢!”我一仰头饮尽了我跟紫桦死皮赖脸磨了两天才磨来的一小壶酒,“走了个唐泯,我的假期也照样过!”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人管,我就彻底过起了醉卧美人膝的迷醉生活,彻底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直到某日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在头脑还不甚清楚的情况下推开窗户后才猛然发觉整座扬州城都已经被浸泡在栀子花的香气里了。
已经到了六月中旬,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节。
我突然想起了那件被我深埋在心底的事,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我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这些天一直照顾我的玉慈叫我起床我才从窗边离开。
在玉慈服侍我梳洗完离开后,我一个人在楼上又呆了好一会儿,然后自我到望春楼这十几天以来第一次走下了三楼。
现在时间还早,大厅里没多少客人,大多数姑娘都还在各自房中休息,台上只有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姑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越剧。
我无视所有投在我身上的各色目光,直接穿过大厅找到了负责酒水的泉溪告诉她我要一坛新酿的栀清酒。
这是望春楼独创的一种佳酿,气味芳香浓郁,入口甘甜清透唇齿留香。但是这种酒每年只在初夏栀子花盛开的季节才有少量产出,因为它的主要原料就是初夏时新采的鲜嫩的栀子花瓣。
但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向来很好说话的泉溪这次居然坚决拒绝了我。
“小姐交代了每天最多只能给公子你一小壶低度数的果酒,除此之外您在酒水上的所有要求都一概不予满足!”泉溪在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脸上满满当当的写着四个大字:没有价讲!
“泉溪,我要这酒不是拿来自己喝的。。。。。”我正准备再争取一下,但门口传来的一阵喧闹声却将我的努力打断。
门口处几个衣着华贵的纨绔子弟簇拥着为首的两个年轻人吵吵闹闹的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个人中的一个身着紫衣,头戴金冠,贵气逼人。但若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虽五官端正,面容俊朗,但脸颊与眼角的皮肉却都略有些松弛下垂,眼神也有些浑浊,显然是长期沉溺于犬马声色中造成的。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再看他旁边的那个人,原来白雪般的长衫上沾上了尘土,长发有些凌乱,脸上也露出倦色。但这幅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却丝毫无法掩盖他周身散发的气质,洒脱清扬,笑看人间。
我在心里暗赞一声,给他打了个高分。视线再往下移,然后在他的腰间猛然顿住。
那块腰牌。。。。。。。是楚州肖家的信物。而肖家的现任家主,就是那个人,前任武林盟主——肖复。
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在这里碰到肖家的人。。。。。。希望只是碰巧罢了。
我暗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继续向泉溪讨酒。而那群人也在向着我们的方向走来,越来越近。
“泉溪,一段时间不见,你还是这么水灵动人啊。”
“张公子过奖了,泉溪不知道张公子今儿个会带着这么多贵客一大早过来,没有准备。还请张公子谅解呀~~~”泉溪说着向那个为首的紫衣公子福了一福,脸上是一副小鹿般楚楚可怜的表情,惹人怜爱。
那个张公子果然吃这一套,哈哈笑着摆了摆手道:“泉溪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听得人心里舒坦啊。不过今天我是被这位洛公子来玩的,这可是位贵客。好好伺候着,可别砸了你们望春楼这天下第一青楼的招牌!”他说着用手拍了拍身旁那个白衣公子的肩膀。
“不会让各位失望的。”泉溪说着招来了一个侍女打算吩咐下去,而我则侧着头在一旁想那个洛公子到底是何许人。
“张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已是有家室的人了,本不应来这等烟花之地。今日来此也只是久闻‘栀清酒’盛名,腹中馋虫作祟,想来浅尝一二罢了,并非来此玩乐的。所以张兄的盛情款待恕在下实在无法接受。”
泉溪的吩咐被这个洛公子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打断。她眨眨眼睛,然后停止了吩咐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那两位公子最后给她一句定论。
那个张公子好意被人拒绝了倒也不恼,反倒很理解似的拍了拍那个洛公子的肩膀。
“张某理解洛兄的难处。哎,这男人要是娶了个家里有权有势的老婆,行为就处处受到限制,日子也就过得不潇洒了。”
那个洛公子听到这话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却又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但是,等等。。。。洛公子,娶了个家里有权有势的老婆。。。是他!肖复的关门弟子兼大女婿,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白虹公子——洛纶夜!
我猛地扭过头去。该死的,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看到我的脸也是猛地一愣,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我心中暗觉不好,正转身欲走,却冷不防被人从后拉住了衣带。
“哎,泉溪呀,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们店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尤物,怎么都没通知我一声啊。”
那个张公子拉着我的衣带,话虽是对泉溪说的,但垂涎的目光却一直停在我的脸上没动。
我冷笑一声,伸手将衣带从他手中抽出就要走。不料他居然又抓住了几根,而且还想去勾我的腰带。我有点恼了。我今天穿的是一件绸纱的白色长衫,有很多的结扣和衣带,穿起来衣带飘飘倒是很有隐逸如仙的味道。但是现在这些好看的衣带却都方便了这个纨绔子弟来拉我。
泉溪一看情况不对就立马出来打圆场。我可是紫桦特别交待过的贵客,她怎么着也不能让我受了委屈。
“张公子,这你可就误会了。这位公子是小姐请来的贵客,并不是我们这的人呀。”
“小姐”是望春楼里所有人对紫桦的统一称呼。泉溪这个时候把紫桦提出来就是要压一压那个张公子,让他有所顾忌。
但那个张公子似乎来头很大,对泉溪的话毫不在意。
“你们小姐的贵客又怎么样?把你们小姐叫下来,本公子直接跟她要人!”
“她不在。”还不等泉溪再说点什么,我就冷冰冰的开了口,“我数三下,你再不松手,我就让你走着进来飞着出去。三。”
“呵,美人性子还挺烈啊。”他依然不知死活的笑着,用及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手中的衣带拉得更紧了。
“二。”泉溪慌张的冲我摆手示意不要,洛纶夜沉静的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伴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急速地从望春楼里倒飞了出去,不知撞到了对面的什么东西又引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几个跟着他来的纨绔子弟见此情景慌乱的对视一眼也都跟着跑了出去,只有洛纶夜一个人仍站在原地没动。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依旧袖手站在一旁,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这样最好。说实话,如果跟他动手那确实还是有点麻烦的。毕竟是上届武林盟主最得意的弟子,怎么都不可能只是个绣花枕头。
我轻吐了口气,抬脚就往楼上走。我这么多天没下楼,今天一下楼就碰到这种事,真是晦气!看来今天不宜出行,我还是回楼上好好待着吧。
“公子请留步。”不料刚走到二楼洛纶夜就突然出声叫住了我。
我从二楼的扶栏向下望去。他正仰头望着我,眼角眉梢都带着一抹淡淡的,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之意的闲适笑容。
“有何事?”
“在下洛纶夜,刚才看公子身手不凡,心生敬仰之意,所以欲与公子结交,不知公子可否买在下三分薄面?”他还是那样笑着,神情像是在跟多日不见的好友闲聊那样自在。
心生敬仰之意?漂亮话说得真不错,但是,都是借口!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肖家的人,我都不想过多接触。
“雕虫小技罢了,阁下这般称赞我还真是担不起啊。至于结交,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还是算了吧。”
丢下这句话我就头也不回的回了三楼,甚至连泉溪在后面叫我我都没理她。
我独自一人坐在三楼的窗户旁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又想起最开始洛纶夜看到我的眼神。那种眼神。。。。他难道知道些什么?这种认知让我隐隐的不安起来。
我正胡乱想着,却突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一阵清越的笛声,哀婉缠绵。
探头看去,那笛声竟是从望春楼背对着的映月湖的湖心小亭上传来的。吹笛子的人背对着我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他的似雪白袍在风中翻飞如蝶翼,束起的长发肆意飞扬,宛如三千情丝缠绕。
如此气度,绝代风华,怎能不让人凝眉赞叹!
一曲终了,那个吹笛人缓缓转身。仿佛是在转身之前就已经捕捉到了我的视线,他在转身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准确无误地望着我所在的方向,扬唇微笑。
洛纶夜!
他看着我,将笛复举到唇边。依旧是一样的曲子,清越却也哀婉,就像是一个痴情人在喃喃讲述他的相思之苦。
我听着听着,渐渐觉得这曲调似乎有些熟悉。然后在我想起的那一刹那,脑中如被惊雷劈中,震惊,慌张,然后一片空白。
《天人谣》。。。。。。。他吹的居然是《天人谣》!
我顿时纵身向他的方向飞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