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枝上叶儿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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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叶儿未展,已有坠红千片。春意怎生防,怎不怨。——钱绍
终于进京了,茗厢和澈哥要参加殿试,俊然他们一直很开心,我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我怕哥见到皇帝会做出冲动的事,仅皇宫里就有十万禁军,更何况又来了北狄世子,要真的起了冲突,哥就太危险了。可是茗厢说,澈哥不是会冲动的莽夫。我想想也是,于是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喜欢在晚上抬头欣赏天上的星星,它们亮的那么自然那么纯粹,就好象孩子的眼睛,总是喜欢向美好的一面靠拢,这或许是人的天性吧,有时望望天空,会让我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我以为只要我们大家在一起,那个皇帝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人生就像这一只的风筝,想要怎么放,可以由自己掌控,只是不要飞得太高了,太高的碧霄之上只有毅然决然的飘零。
我去参加了武举,因为皇帝要选拔新的御前侍卫,我想靠自己去做一些事,不过更多的是想和茗厢站在一起。直到站在金殿之上,我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
金殿上,重重帷幕之后,是一个颀长挺拔的影子,我走上前去,看到了静立在一旁的茗厢,他低着头,没有给我一个眼神。我越发的不明白,加快了脚步,赵丞相冲我淡然一笑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而左手在袖中却悄然一挽,分明是飘渺灵山的绝尘手!我气息一顿,此人内息深不可测,如果他是我的对手的话,我想,恐怕毫无胜算。这个皇帝身边竟然有如此的高手!我定睛看向那个赵丞相,湖蓝镶银边的朝服,穿在他身上华丽的同时却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孤寂清高的气息,举手投足之间还有拒人千里的风度。这样的人怎么会给那个可恶的皇帝做侍从?我挺起胸膛,直直看向皇座,纱维漫卷,我看见了那个年轻的帝王,不得不承认,那当真是王者英气,风姿贵雅,他长发束冠,身穿金龙刺绣的黑色朝服,正庸懒的用手支着下巴,漆黑深邃的眼睛带着墨玉般的光泽静静的盯着我,嘴角还带有一丝我不明白的笑意。不知怎的,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澈哥望着窗外的样子,眼睛里是一样的深邃,不一样的是,皇帝的眼里我看不到情绪,看不到任何细微的波澜。我不禁暗叹,哥与这样的人为敌,是幸亦或不幸?无奈纠葛化作云彩,凝成雨滴,早已散向无尽的万水千山。
“今日朝中无事,正巧朕又得了文武状元,高兴的很,世子可否讲一讲北狄的风土人情给朕听一听呢?”皇帝冲我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北狄王子。“赫连浩不才,不知陛下想听哪一方面的。”北狄王子虽在帝都为人质,但是却依然不卑不亢,豪气飒飒。皇帝接过侍女递上的茶盏轻轻泯了一口,幽雅的笑着“朕听说世子有一位让整个帝都惊为天人的侍从,北狄的黄亲贵胄都以男侍从美貌为荣吗?”满朝文武闻声变色,北狄王子也是一怔,但是他眼睛里突然涌现出深深的痛惜,半晌他压住气息说“陛下若是喜欢,若岚也可以成为陛下的侍从。”话音未落年迈的兵部侍郎抢步上前一把拉住他,“你,你。。说的侍从可,可是叫杜若岚!”北狄王子侧头想了片刻,点了点头。皇帝的眼睛里波光一闪,随即他嘴角上扬“原来世子寻到了我爱卿失踪的独子,今天真是多重喜事啊。呵呵,罢了,朕乏了,都散了吧。”说完松了松朝服的衣领,不再理表情僵硬的众人,缓步而去。赵丞相也浅笑着“钱绍啊,陛下有旨你暂时接管赤琥将军的职位。望你日后以勤政回报皇恩。”说完朝众人摆了摆手也转身离开了。
我对朝中的事感到很诧异,我和茗厢一路无话,回到住处大家都在,澈哥今天也没有留宿瑞王府,他还是老样子淡淡的品着酒,望着窗外的月,飕飕风冷荻花秋,明月斜侵独倚楼。我知道哥很受瑞王爷的重视,可是他一直是那么平静,邹奕说那不是宠辱不惊,而是毫不挂心。我真的很希望哥没有对皇帝的仇恨,以为我怕仇恨会先毁了他自己。但是此时他安安静静的,在如此窒息的寂静里他在寻找什么呢?窗外星空里,一颗流星在不经意的跳着轻盈的步子走向死亡。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我笑着给俊然他们讲今天朝里的事,茗厢也尽量配合我,气氛渐渐活跃。可是当我讲到杜若岚时,俊然张大双眼,上前一把捂住我的嘴,可是晚了,澈哥身影一僵,转过头来,半晌他扬起一边的嘴角笑了说“皇帝好高明的手段,看样子,他是想给赫连浩难堪了,瑞王爷说过,兵部侍郎有意和北狄私下结盟,这一出寻子的好戏上演,兵部侍郎必定痛恨赫连浩私藏他的独子,结盟便更不可能了,所以,如果不想起争端,那么日后只有皇帝是他们双方要依靠的了。”我心里一惊,邹奕接道“那老侍郎要是不出现,杜若岚是不是就要进宫做男宠啊,看样子那个赫连浩是想。。。”俊然拼命摆手,可是邹奕多半句已经脱口而出。澈哥猛的将手中的汝窑酒盏砸在地上,一声脆响,我就看见红影一闪,外面马厩里一声嘶鸣,紧接着就是俊然拉起愣住了的我们,“快追!”,夜里的凉风层层叠叠,变成呜呜的风声在耳边掠过,哥只穿了单衣,红色在黑蓝的天幕下渐渐充分融合在一起,我觉得那是一抹心碎的颜色,因为追出去的时候俊然说了,若岚是澈哥喜欢的人。可是哥,你所做的一切,可以伴随你的记忆进入下一个相遇,再与之重逢,续写前缘吗。
哥终于停在一个朱漆大门之前,他下马,想要推门,却猛的收回了手,修长纤瘦的手指在门环上徘徊着,月光照下来,手指有了玉般的光泽,带着月光下滑,手指被门环边上的木刺划出了长长的血痕,可是哥像没察觉一样,那是他天天握笔抚琴的手啊。茗厢上前把他的手握住,一个劲的摇头。哥笑了,笑的落了天空的点点星辰,却还是无法遮住深色的悲哀“。。。是我不愿明白,哪怕离我只有咫尺,可是,咫尺天涯。。。我乃天地一飞鸿,渺翩翩何许,飞鸿欲过,终是赋情已人远。”俊然和季瑞有些泪眼朦胧,茗厢苦涩的笑,轻声说“哥,那个赫连浩是个有江山豪情之人,所以,哥,如果他再对不起若岚哥,请你不要伤心,我们去杀他全家好不好?”哥摇了摇头“其实,我愿意信他。。。”话没说完就静静的转身上马,在夜风中渐行渐远,如今旷野处处生芳草,纵凭红衣鲜、然不见天涯。更不知,将,几度东风,几度飞花?
我们愣了半晌,也都翻身上马,忽听身后轻微的“支呀”响声,一袭白色的衣角一滞便匆匆闪过门沿,走了多时俊然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哥给我说过,若岚哥就喜欢白衣服的。”
以后匆匆的人生中,发现似乎不经意间就走了很远,当回头的时候那些逝去天真的欢笑转瞬消失在凉风中,只有冰冷的伤感。苍茫的人生里,那些遇见注定了不知所措的挣扎,想反击,却发现自己已在悄然中被同化着。一切归于平静时,已是人在深深庭院处,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后知后觉啊,原来,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