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脚下，有众多的灯红酒绿。
    夜，巫默默他们正坐在水鱼巷最尽头的白鲢酒楼，顾名思义，这家酒楼的白鲢鱼是一绝，环境也干净，远离闹市，实在是一处品美食，饮美酒的好去处。
    大家挑了角落的一方八角木桌坐下，巫默默环顾四周，人不多，大概是酒楼位置有点偏僻的缘故吧。今天小水魅很乖，刚剪了将近眉眼的齐头发帘，穿着粉色的花边衣裤，低着头，小尖牙卡卡的咬着牛骨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桌面上画的白鲢鱼。难得帝冥显露真身，一袭黑色的绫缎衣袍，长发末端用黑色银藤蔓的带子松松挽了，顾盼之间黑发墨带垂髫，与他领口露出的白色里衣，形成鲜明对比，重光的眸子里视线慵懒，透着一股不羁的闲散。他坐在光影最暗的墙角，长长地额发在他脸上映下一片恍惚的阴影，他整个人似乎就是暗夜的影魅，冷静的旁观着，旁人不能轻易看得到他，却又无法摆脱他凌驾的气息。巫默默怨恨自己每次看到帝冥都要走神，卫翊可在身边呢，她赶忙转过头深情的看向卫翊，卫翊却在兴致勃勃的看着星子栎和骊骊因为身高斗嘴。巫默默望着卫翊完美的侧脸，无奈的吧嗒了一下嘴。再看向风姿飒爽的虞瑞，虞瑞正在前柜侧身向媚眼如丝的的老板娘交代着菜谱。巫默默看着虞瑞，可大脑里不知怎的突然闪现出云洛瑶的面庞，她寒颤了一下，倒了茶，忙喝了几口暂当压惊。
    不多时，小二勤快的摆上了白鲢宴，鱼肉的香味混合菜肴的热气扑鼻而来，巫默默夹起一个白鲢鱼丸，咬上一口，细腻的鱼肉溢出肥美的汤汁，好吃的让她眯起了眼睛。骊骊抓起星子栎碗里的南瓜鱼饼，大口的嚼着，满脸饼渣滓的朝老板娘喊：“漂亮姐姐！这个鱼饼再上一盘啦！"老板娘被一声漂亮姐姐叫得心花怒放，亮声应道：“没问题，马上来，小哥儿长得讨喜，姐姐今个再送你三笼鱼翅小包子，稍等呐！”星子栎鄙视的望着骊骊，不动声色趁虞瑞给小水魅舀鱼汤空隙，偷走了虞瑞碗里的鱼块。卫翊优雅的给巫默默夹菜，巫默默也笑开了花。
    这时，一阵铁靴子的声音，踩响了酒楼的木地板。骊骊侧目看了看：“外廷侍卫的着装啊，老皇帝退位，小皇帝要找女人，外廷侍卫不是应该忙着送秀女么，怎么这拨人没有带美人啊。”星子栎瞟了一眼那些吆三喝四的人：“为了安全，外地秀女不会女扮男装么，你看他们忙着让那个小个子入座，肯定是女扮男装的秀女娘家嫡系，要不就打点过了。”骊骊嘟起嘴：“我看那个小个子是男人，长得秀气点，个子瘦小点，就是女人么，你让我这美好的脸往哪里放？”巫默默想了想：“可是内廷侍卫从外归来，就穿正装白色习武裤我还没见过，整日习武的男人有那么讲究么，并且只有他一个人穿了，这个是女人吧。”卫翊笑了笑：“默默，你不常去军营，军营讲究衣着的武将，也不在少数。”
    正说着，那边的小个子望了过来，声音不甚阳刚：“那边拿纸扇的，你那纸扇可是丽江东巴纸制成？”声音一出全场皆惊，片刻后有人窃窃私语，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议论着：“纳西东巴始祖丁巴什罗造字有过记载，东巴纸，纸厚重而坚韧，无帘纹，哑光工艺之后能制成扇面的少之又少，字迹书写纸上，千年不易色，此纸千金难买啊。"虞瑞不动声色，浅笑，收了纸扇。
    小个子一抱拳：“不知你可有兴趣，来我这邻座一谈？"虞瑞礼貌的低声道：“军爷的心意，在下心意领了。”“他娘的，我们公。。。公子想买你的扇子，你不明白么！”一个在小个子身边点头哈腰的人，一转脸就盛气凌人的大胖子吼起来，并且一边吼，一边推飞了前来劝解的老板娘。虞瑞按下了要捋袖子打架的星子栎，快步上前温柔的扶起老板娘，面色不变对小个子说：“容我考虑片刻，一会给您答复。”“好，东西贵重，你们慢慢谈，我们在这里敬候佳音。”小个子盯着虞瑞的脸，出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内廷侍卫集体坐下，虎视眈眈的望向这边，一副谅你们也不敢跑的样子。
    “啊，好讨厌，都不能好好吃饭！”骊骊嘟哝着。小水魅阴森森的喃喃道：“好吵吵。。。”巫默默忙拉住小水魅：“好乖乖，不能发飙啊。”星子栎不爽：“我非常讨厌那个胖子！就和皇帝身边那趋炎附势的太监一个作风，还有那小个子，还有那一坨人！讨厌！。”虞瑞轻叹口气：“讨厌啊，忍不住的话，先杀一个了好了。”他话音刚落，那胖子一副要吐了的样子，小个子面露不悦的神色，胖子忙捂着胃部，跑出门去。“走远点！真是的，菜还没上完呢!"小个子身边其他人朝胖子背影喊。
    巫默默紧张的环顾四周，卫翊朝门外望了望，不经意的低头夹菜：“我派了食人雀，他回不来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帝冥突然开口：“你们说那小个子是男是女。”星子栎皱眉：“老大，你还在琢磨那个事啊，我们又不能直接求证，冲上去问？”“打赌吧，输了的回家用刷子把阁楼刷一遍，不能术法，必须手工！”骊骊嘿嘿笑着。“赌就赌，关键是咋求证，我可不过去问！”星子栎咬着鱼块说。
    巫默默看见帝冥额发之下的眸子里波光正粼，有些许惺惺蛊惑的悠然。帝冥放下手中的白瓷酒盅，右手垂在宽大的袖笼里，修长的指尖收拢又放开，手心出现一只颜色几乎透明不见的小蝙蝠小范围的上下扑腾，帝冥的目光抬起，从外面胖子跑出去的方向掠过，小蝙蝠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帝冥拿起酒壶，身姿微斜，缓缓斟满一杯酒，酒杯轻触线条华美的薄唇，唇线微微上扬，他开口说道：“一会，会发生一件事，那小个子如果先脸红后躲闪就是女子，如果先震惊后爆发就是男人。”
    巫默默一头雾水，她刚刚还害怕帝冥会一个不高兴杀光这里所有人，现在这么悠闲，又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巫默默的灵力感应到周围轻轻震动，她仔细看，小蝙蝠周身血红，以正常人根本看不见的速度冲了回来，闪在小个子坐的凳子下，趁小个子半站起身朝虞瑞张望的时候，飞速将身体里存的血喷在小个子穿的白裤子臀部位置，然后小蝙蝠变回透明，耍宝似的一滚，滚回帝冥脚下，消失不见。
    巫默默反映了半晌，脸腾地红了，低吼：“啊啊啊。。。太，太损了！”骊骊强忍住笑：“不愧是我弟弟，竟然召唤珍贵的血蝙蝠干这种事！比我还损。。。”星子栎一头雾水的看着大家，卫翊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对面看。
    那小个子身边的侍从，无意间低头，看见小个子的裤子，马上：“啊”了一声。小个子听见也低头看去，他呆了呆，突然羞极红透了脸，飞快的跑到老板娘的柜台后面：“老板娘，你有没有可以换的裙子！”急了，顾不上装粗嗓音无意间透漏了信息，果然是个女的。老板娘忙带她上了楼，底下笑的，叹的，议论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乱成一团。
    虞瑞看着对面大乱，轻摇纸扇：“那胖子要知道了，必然气的化为厉鬼，用他的血，制造了这种效果。。。”
    帝冥，朝对面看了一眼，眸光潋滟，美丽得有些近乎迷幻，他站起身来，朝酒楼门外走去，仅仅是惊鸿一瞥，足以让在场所有乱成一团的人消了声息，他走入夜色，玉一般晶莹的月光柔柔笼罩着他，黑衣黑发，透着一股颓然而神秘的色彩，就那样缓慢消融在海一般的夜里。
    骊骊哼着歌拉着水魅和星子栎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虞瑞走到一个还算镇定的侍卫面前，摊开纸扇：“如果想要，就拿过去吧，对了，那姑娘叫什么？”那侍卫刚要接，猛地看见了纸扇扇面上的红印章，侍卫扑通跪下：“王爷饶命，那个秀女叫李满儿，是吏部侍郎的侄女，小的只是护送的！王爷的扇子小的，小的不敢接。。。"虞瑞收了扇子：“你转告她，等她贵为娘娘的时候，本王备下的礼品中必有此扇。”
    卫翊和巫默默往外走，巫默默嘟哝：“虞瑞。。。也不是啥好人。。。”卫翊笑了笑：“夜里风凉。”帮巫默默束紧了绵披风。巫默默喜滋滋的，还好自己的卫翊不错，呵呵。但是隐隐之间的凉意，真的是来自夜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