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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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寅不是不难过的,一连几天,小魔女茶饭不思,瞬间苍老了几岁,倾城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哀伤,韩寅知道她很痛苦,可是爱莫能助。人世间的关系很复杂,爱上谁,又被谁爱上,永远是个纠缠不清的漩涡。
他默默地以安全的名义护送思韵回到了如月阁,萧老阁主是踩着小碎步跑出来的,一见到他,桃花眼瞪得老大,
“丫头,怎么上次带只猫,这次带个男人,你不是玄巨胸她徒弟吧?”
心情烦闷的红衣小魔女直接从他身边绕过。
走到成片的紫薇林中,思韵有片刻的失神,望着开满山野的绚烂,她忽然想起了那年的冬天,也是她和上官若三年前的诀别。他踏着尚未消融的积雪驻立在她身后,她想回头却没有勇气,他向她告白,说出喜欢她的话,她却说出残忍的话狠狠地伤害他。待他走远,她才在雪地里抱头痛哭,任泪水滴落在积雪上,最终化为冰天雪地的一角。
多年来,她一直看不清自己对上官若的感情,有时候,她觉得只要他在,自己就会很安心;但更多的,他的花名在外,她不敢完全地投入自己的真心,她怕她的自尊在他面前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没有放纵自己去好好爱一场,恐怕是她最大的遗憾了。
多少次他的深情凝望,还有每次和她忘我缠绵时,上官若眼神中所传达出的,和别人不一样的深深对视,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她无力去承受他的坦诚与执着,更害怕陷入他的万劫不复无法自拔。
漫步紫薇花中,她忽然想到了前几日在洛阳的情景。那天他们甩掉了海棠和韩寅,在洛阳的街头玩到很晚才尽兴。她硬是要上官若买了一堆的泥人送给自己,然后在一群女子艳羡加嫉恨的眼神中,很享受地捧着泥人回了客栈。一回到房间,她就在每个泥人上面写字,上官若凑过来看,发现每个泥人上面都被她划得一塌糊涂,勉强辨认得出几个字,“蝴蝶一号,蝴蝶二号,蝴蝶三号……”,一直写到了二十号。
上官若苦笑,说有那么多我,不天天烦死你。那个时候她笑得很天真,说如果你以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天天扔一个,把它们丢在地上用脚踩碎。
上官若笑得更无奈了,说她这是诅咒,况且他真要做满二十件对不起她的事,也绝非易事。思韵就抱着面前一堆的小泥人,在上官若怀里乱蹭,说你只要做了一件负心的事,我立马离开你。上官若马上神色很凝重,说那我再去买二十个来。思韵刚想发飙,就被上官若扯到怀里,还未做好准备,就被他温柔的唇堵上,怀里的小泥人散了一地。蝴蝶一号,蝴蝶三号落在她的脚跟,正面朝上,偷看着她和正版蝴蝶的春宫戏。而其余的十几号则不幸地被撞飞出去,面朝地,只能用耳朵偷听那热火缠绵的声音。
那天晚上之后,她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出了厢房的门。两腿像不是自己的,光从床上挪到房间门口,就耗去了她极大的力气。她刚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又被人扯了回去,一把扔在床上,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扒光了衣裳。
直到第四天清晨,她才终于看到太阳的光芒,照在她的心间暖暖的,她躺在上官若怀里,闻着阳光的味道,安心地闭起双眼。艳阳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她按住上官若环住她腰的双手,在他的手背上摩挲流连。天地万物此刻仿佛静止,世间只剩下她和他的永远。
那个时候她看不见永远有多远,就像现在她不知道怀念有多痛。当你真正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成了你的刻骨铭心,历经岁月的磨炼也无法逝去。可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多少年以后,当思韵回头看她的这段人生,她才知道她始终没有逃脱命运的枷锁。她爱得越深,陷得越深,活得就越痛苦,越失去自我。直到她解脱的那天,她才明白上官若在她整个人生中的含义。
她自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小泥人,上面写着几号已经辨认不清了,她的眼前已经模糊,透过那张凹凸不平的脸,她似乎看见了时而坏笑、时而温柔、时而绝望的另一张脸,清晰的眉目上有只对她的万般宠溺,还有那星光闪闪的俊眸,满含一腔春水,澄澈得仿若看见自己一生寻觅的至爱。
思韵想使力把它捏坏,可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想使劲的时候,双手竟然会微微颤抖。叹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再次放入怀中,驻立紫薇林间,任炙热的夏风吹拂她一颗冰冷的心。
同一时间,长安的某客栈内,
上官若正盯着面前十几个其貌不扬的泥人发呆,脑海里满是她欢欣雀跃的笑颜,她不经常笑,可一笑起来就很动人,当初就是被她的微笑唤醒了自己,成了这一世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
一旁的上官瑶拉拉他的衣袖,“叔叔,这些泥人好丑,我一个都不喜欢”
擦身而过会有时,莫道陌路皆穷途
浮云散过往如烟,相逢一笑泪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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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小白的日子很不好过,虽然它是一只有气节的猫,可是脱离了亲生父母的怀抱,它仍是弱者。比如现在,它庞大的身躯正被浸在水里,下一秒就被一只嫩白纤长的手臂撩起,
“书上说,在水里浸泡一炷香的时间,猫肉才会松软可口”
这大热天的,似乎猫更容易出汗。
它忽然很想念它的亲生父亲,那个把它寄放到这边来的白衣公子,虽然那个白衣公子又多了一个儿子。
“算了,这菜式不行,试试清蒸的吧”
小白如果有脚的话,它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把头贴在小魔女的鞋面上。虽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做成像它这样的男儿,真的是难上加难了。人家一只猴子得个道成个仙,也就九九八十一难,像它这样小难天天有,大难三六九的情况,难怪小黑看不起他。
不远处躲在树荫下的小黑正用眼角余光瞄着浑身湿透的他,嘴里还砸吧着一条新鲜的鱼,周围一圈鱼骨头。
小白终于发出求饶的叫声,可是在小魔女耳里,却是彻彻底底的耀武扬威,于是,报复计划继续进行。
直到太阳下山,霞光晚照的时候,大白才喘着大气跑到树荫下去啃堆积如小山高的鱼骨头,上面沾满了小黑的口水,成语相濡以沫由此而来。
小魔女最近喜欢吃的东西有:酸梅汤、酸菜鱼、糖醋排条……
老狐狸很不满意她这种海吃的做法,深刻教育她粮食的宝贵性几次均未见效之后,他逢人就说,“做月子也不带这种吃法的”
韩寅的苦力生涯还在继续,只不过打工地点从忆雪庄跳槽到了如月阁,江湖上有名言,您看准了再跳,可他越跳越猪狗不如,比鸡起得早,比鸟吃得少,比猫头鹰睡得晚。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大圈,当年的公子哥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一小身板,还天天被念叨着。
被别人拜倒无数的海棠女王在一张特大号的硬纸板上挥毫泼墨,画了一张奇丑无比,勉强辨认算是人脸的东西,右下角写有韩大傻三个字。天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上面画叉,有时火气上来,干脆拿剑狂劈那硬纸,导致忆雪庄柴房里最多的就是她劈烂的杰作。有一次,三岁的上官瑶还以为是能吃的东西,硬是生吞下咽,吓得他老爹上官蝴蝶又是请大夫又是寻药,折腾了好几日,才肠胃功能恢复正常。
海棠的这一癖好还直接让一纸庄的生意破产,这个纸庄的明星产品就是“劈不烂”牛筋纸,其宣传口号“劈不烂,烂不劈,劈烂了我被你劈”可是毕竟人活着比较重要,所以打出这一口号的老板还是选择每天无条件送货,一箱又一箱的牛筋纸往忆雪庄里搬。
海棠的动人事迹还让一武器铺生意爆棚,一个月里流水剑卖得脱销,铺子里天天烙铁的李二胖瘦了一半体重,他回到村子里的时候连他妈也没敢认,“这遭天谴的可怜娃儿,哪家养的啊”
二胖的一群狐朋狗友看见他就问,“这年头还有那么有效的减肥药啊,兄弟你推荐推荐,哪个牌子的啊?”
就在“拉不泻”减肥药准备聘请二胖成为瘦身代言人的时候,一条浩浩荡荡的消息又被吵得火热:说是如月阁的无名弟子同时找到了传世古琴玉玲珑和传世宝玉那父之蹄,从而拥有了进入秦皇陵墓寻宝的资格。大家纷纷眼红的同时,如月阁的夜晚经常出现一些不速之客。
就好比今天晚上,思韵还坐在门口把大白拗成肉球造型的时候,就有一个衣诀飘飘的修长身影闪到她面前,
“四当家,人言可畏,姑娘最近可要小心安全”
小魔女刚想说小心你的脑袋,老娘我动起手来可不会心软,上次把你抽得躺了一个半月,你别再重蹈覆辙了,韩寅就跑着过来了。
虽然韩寅半分不会武功,可他依旧很英雄地挡在思韵面前,
“我掩护你和小白,你们快撤”
思韵正瞠目结舌的时候,於青峰就拔剑了,
“你能接住我三招,我立马消失”。思韵来了劲,很想屁颠跑过去跟他说,如果你能接下我三鞭,老娘叫你大爷,可她很快发现韩大爷像尸体一样地往前迈了一大步,视死如归状,
“阁下可不要怜香惜玉,三招之后立马滚出如月阁”
思韵刚想拉着大白的爪子拍手叫好的时候,韩大爷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鲜血如泉涌,回头,笑得特灿烂,
“韵儿,还有两剑,我就能保护你了”
思韵还在想着怎么男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韩寅就遭了第二剑,第二剑来得汹涌,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洒在地上热腾腾一片。连日的缺少营养加上失血过多,韩寅马上倒在血泊中,死都拉不起来。思韵心里很难过,踩着小碎步跑过去,看着逐渐失去血色的韩寅,柔声安慰,表情难过得像要哭出声来,
“韩寅,你再忍忍,挨完第三剑就没你什么事了”
小魔女的这句话使她成功跻身“江湖冷血榜”的前三甲,前三甲的排名分别是:陈冷血,陆无情和杨灭绝。
於青峰当天晚上就被踹出了如月阁,回去又养了一个多月的伤,青城老谷主看见他就骂,“你个混账东西,怎么死不悔改,这女人有什么好,都被别人玩过几次了,就你还直往火坑里跳”
这话不知怎么地传到了小魔女耳中,她“腾”地一下就跳起来,双手叉腰,指着面前的小白大骂,
“怎么啦,就是被上官蝴蝶玩过之后甩了,我也不要死猴子碰我一下”这话以光箭的速度传到了上官某人的耳朵里,他兴奋得好几夜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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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寅在休息了月余之后,脸色终于恢复成了猪肝色。加上小魔女的悉心照料和精心摧残,估计把韩寅他老爹领到他面前,他都没有勇气认儿子,那叫一个风采瘪瘪,清瘦如柴啊。
大只的小白看着小只的韩寅,眼神里流露出的一种感情叫怜悯。
重亦轩不太认同思韵把男人养在房间里的做法,但他也发现,自从上次和上官若拜别时,思韵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特神经质,有次和她去市集给韩寅买药,她看见街上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二话不说,跑上去就把男子暴打一顿,还拉着姑娘家的衣裳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朝秦暮楚”,害得在一旁的他分外尴尬。
于是,江湖上又有流言,说如月阁的小魔女遭情人抛弃,成为名副其实的弃妇,而那个胆敢拒绝她的人,正是她明恋了十年有余的大师兄。躺在病床上的韩寅,听到这一消息,立马做起来,对着思韵说,
“不如我替你师兄背这黑锅吧”
思韵甩都不甩他一眼,“你小子也不瞧瞧自己长啥熊样,也配和我闹绯闻?”
这话把小只的韩寅深深打击到了,天天拖着老狐狸的袖子说要传授武功于他。老狐狸来了劲,说收你做徒弟没有问题,但有一条件。乖乖的韩寅小盆友立马答应了,说刀山火海、阎王地狱我都去,老狐狸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立马瘪掉,
“你先把我给海棠上了,我就教你绝世邪功”
小魔女被情郎重亦轩甩掉的消息也让一个人寝食难安,连续几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海棠看见他就说,
“这烟熏画得真不怎样,你再回屋补补妆吧”然后海棠女侠的身影继续劈烂面前的一堆牛筋纸。
在江湖上混久了,很多事都见怪不怪了,那么多的怪事集中在一起,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夏天。
等韩寅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思韵就拖着他跑到老狐狸书房,说要借古琴玉玲珑一用。一开始,老狐狸抱着古琴死活不肯,后来小魔女直接把他敲晕,命令韩寅抱着古琴就跑。
为了不至于太招摇,思韵找了个装人的布袋子把琴套住。于是,在长安街头,小只的韩二公子背着个特大号的布袋子,很有喜剧效果。
江湖传言,始皇陵墓在长安的某处郊野,但无人知道具体位置。魔女韵和苦力韩就这么在郊野摸爬滚打了十几天,连个砖头也没找见。小魔女火了,扬起一鞭抽在韩寅不远处的草坪上,
“再找不见老娘就要拔光这里所有的草”
她这一鞭下去,草没被拔光,倒是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思韵在这个黑压压的洞口转了十余圈,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韩寅,你先下去”
背着大布袋的韩寅往后缩了两步,“我不会轻功啊”,面上已有薄汗渗出。他还未来得及再做争辩,已经被一只黑手无情地推下了无底深渊。
思韵下去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有呼呼的风声伴着丝丝凉意,她着陆在一团温软的物体上,从包裹里拿出火把擦亮,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前方隐隐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而韩寅就倒在她身下,不省人事。
“喂,韩大傻,你没事吧”她猛拍韩寅清瘦的脸。
这一拍不要紧,下一刻思韵就后悔到了极致,因为她又看见那抹妖冶的紫色。
“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韩寅擦着仍在渗血的嘴角,模样诡异,却又是说不出的轻佻和魅惑。
思韵想跑,却发现被他蛊惑,满世界都是妖艳的紫色,紫瞳紫发,韩寅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眉眼,反复流连,语气魅惑到不行,
“这次就别再拒绝我了,嗯?”
思韵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抽身逃跑,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偎在韩寅怀里,在这关键时刻,她满脑子想的居然都是那个送她泥娃娃的人。
思韵很痛苦,眼角溢出一滴清泪。韩寅灼热的气息就在她的上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深紫色的发丝垂在她的胸前,已经动手褪去她的衣物,她绝望地闭起眼,身体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思韵突然就想到了她的第一次,那晚,星空似锦,明月如刀,窗外落英缤纷,黑夜的迷离遮掩了她的羞色,房内的温度如火如荼,她在上官若透亮的黑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如此清晰,如此不同。他温柔地褪去她的每一件衣裳,每个动作小心到极致,吻着她的时候,话语里仍是微微的颤抖,“我……真的……可以么?”
那个时候的她只会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看见上官若的眼神中有火苗在蹿动,她已经忘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只有激情过后的淡淡伤感。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她很清楚接下来她和韩寅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也是第一次,她的人生中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想着他的温柔缱绻,想着她的似水年华,想着他们的擦身而过。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这里潜水员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