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王一直紧盯着佴离和祖云，此时见到占卜师的神情，担心地问：“祖云，这凶手的来历占不明么？”
    “不是的，王，我……”祖云怕被看穿，不免紧张一番，只得道，“……我尽力便是。”
    祖云装作重新把注意放在占卜上的样子。他心中掠过一丝窃喜。从方才的风里，他分明听见皇叫他的声音。那是妖灵族古老的交流方式，流风之音，这说明，皇在他附近。
    难道皇在王宫里吗？祖云既为她的安危担忧，又为皇在身边而定下心来。他的脸上浮出一个叫人难以察觉的笑，谛听风的声音。“虚环，听好，一会儿向缙王报告结果的时候，你就说这是妖灵所为。不要说别的，就说妖灵中出现了领头反抗的人。占卜完后，要不着痕迹地劝他出兵妖灵之森，杀掉‘领头人’……”
    “皇，为什么这么做？”祖云不为人知地用流风之音问着。
    “这是我的计划。妖灵之森的神木冢是我们的复国根据地，只有那个地方，缙人攻不进，他们在神木冢强大的结界外驻军，也是为了防止族人逃进去，所以，我要把大批的缙军引到那里，再与他们战斗，这样，战斗才对我们有利。好了，你占卜时尽量让结果不太明显，只要占出是妖灵干的就可以了。那个缙王的大祭司也通占术，我怕他看出你的破绽。”
    “破绽？”祖云一面认真地施法，一面不动声色地与叶小蝶交谈。“什么破绽？”
    “你如果占出太详的结果，却不告诉缙王，而一但大祭司看了结果，就会问你为什么有所隐瞒。这样，你就会遭到怀疑。”
    “皇，大祭司席天不在殿中。”
    “谨慎为上。”
    “是。”祖云应了一声，却发现一个事实：他根本不用做什么手脚，也占不出凶手的身份！他很快明白，杀妖后的人是妖皇，而他的皇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他是占不出叶小蝶，或者说夜翛蝶的一切的。
    缙城中传出缙王招兵的消息。缙国上下一片轰动，男人们都准备去应王的诏令。因为，这次缙王派兵要去的地方，是多年前被攻下的妖灵国。在那里，有美貌的妖灵奴隶；有悠香的妖灵酿制的美酒；有数不尽的出自妖灵工匠之手的金银玉器……在缙国男人们的眼里，去那里驻守、作战简直就是在天界和人吵吵架，生活虽然会有许些危险，但却充满欢悦。况且，此次缙王出兵妖灵国并不是亲征，而是命大王子带兵前往，大将军遥远为主将，浮萤王室学院的师生也会有部分参与，可以说是声势浩大。想捞个官的人、想在王子面前表现一下的人、想接近王室的人，纷至踏来。
    缙灺倚在窗边，望着南方的妖灵之森，面色阴沉。
    “哥，你不想去吗？”缙泫挠着短短的银发说，“哥哥不支持父王南征吧？你不想去杀妖灵族的人吧？”
    “你少说废话。”
    “可是，哥，你不能不去的。父王下令谁敢不听，对吧？而且，祖云大人说的那个‘领头人’有可能会伤害父王或是缙国百姓呢！”
    “我知道。”
    “放心啦哥，我会陪你去哦！”缙泫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见哥哥没有反应，缙泫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师傅也会去！佴离大人选的随军学生中就有她！我也去的话，就可以保护哥哥和师傅了。怎么样？”
    带着兴奋的小狗般的表情，缙泫却换来哥哥再次的不予理睬，他拉住转身欲走的缙灺问：“哥，去哪？”
    “去收拾行李。”
    另一方面，浮萤学院金光灿烂的正门前，院长正在向一队人做着所谓的“南征前的必要讲话。”
    站在队首的人是对比鲜明的佴离和谷华，苍老的幻术师和年轻力壮的剑士。他们身后自然跟着各自的学生，都拎着各人的行李，不远处停着数十辆贵族马车，许多贵妇人都在车里抹着泪，可她们再怎么不愿让孩子上战场，也不敢违背王的诏令。况且这次繁花院的佴离与武场的谷华都上了战场，贵族们也不好说要让孩子们退出之类的话。
    片刻后，有更大更华丽的马车停在学院门口，后面还跟着一队车，浩浩荡荡，列满了学院门前的整个场地。大将军遥远下了车来，上前跟佴离交谈，与院长又是握手又是问候，最后和谷华打上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师兄！”
    “你还是老样子……”谷华笑着回应遥远，说：“这次我们师兄弟二人并肩作战，定要立下大功！”
    “师兄说笑了——学生就这么多吧？”遥远一边问，一边望着学生们，等他找到儿子遥洪的身影时，不禁松了口气——在他看来，为国家上战场，为王洒热血是男人的荣耀，他希望儿子也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对于儿子随军参战，他是无比欣慰的。
    “学生就这么多了，我们几时出发？”谷华问道。
    “那，现在就动身上车吧，要在南城门和缙灺殿下会合的。”
    “好。”谷华转向佴离，“佴离大人，咱们这就上马车！”
    院长望着这队精英人马，不再言语，只是目送着登上车辆，即将南去的学生们。他看到谷华在忙着安置学生，佴离点着学生们的名字，确定他们都上了车。院长轻声地说：“一切平安。”
    山头的观天塔顶，占卜师祖云，或者说妖灵族巫师虚环，正用水镜向复国军报告着这边的一切消息。包括来犯的缙军的人数、兵种、行程……末了，他面色凝重地对镜子说：“清儿，皇这次会混在缙军里回来，你们要小心接应，至于接应的计划，大至是这样……”
    水镜那头，一个女子惊喜地说“师父！师兄说皇会回来！要我们接应！他还告诉我这次缙军的目的是杀皇虚构出的人……”
    她的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一点也静不下来。
    也难怪她如此欢喜。夜翛蝶从人界回妖灵之森不到一个月，就为了复国而亲自前往缙国，现在听说皇要回来，女子自然开心无比。这心情，是每个妖灵族人都会有的。
    灰发的老者点点头，问女子身旁的侍女：“军队的数目，来的兵种什么的，你都记下了？”
    “是！法炻大人。”
    法炻转向女子，道：“清儿，你去找旭杰将军，商议接应皇的计划，要万无一失。”
    “嗯。”女子一点头，拉上侍女：“宁，我们走。”
    “是，虚清大人。”宁放下刚才写好的缙军资料，向法炻行了个礼，跟着虚清走了出去。
    北方。
    缙城。
    南城门。
    缙王高高地立于城墙之上，注视着城下将要南行的儿子。缙灺和缙泫并肩站在马车驾驶位上，衣袍飞扬，银发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金眸如同太阳的碎片。他们车后紧随的是列成方阵的士兵、骑着战马的剑士、推着巨大火炮的炮兵，以及成千上万前来送行的缙国百姓。
    那些红着脸的姑娘，向缙泫二人抛着彩花；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妇，向自己的儿子挥动沾泪的手帕；那些体弱老迈的大老爷们儿，向军队投去赞许的目光……
    远远的，萤山上下来了一队马车，扬着黄色的尘土，飞驰而来，大将军遥远站在头一辆车上，向缙王行礼，缙王在城头一挥臂：“出发！”
    缙灺的马车便踏上向南的路，身后的百姓高声欢呼，声如洪潮：“缙国万岁！”和着浩大军队整齐划一的踏步声，震得大地都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