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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清莹的碧水冰湖岸边,明月半星,稀疏星露,几声狼啸,肆意挥洒于天地之间。
晔临祈元六年,我在这个不为人知,与世隔绝的“迷失烟林”呆了将近六年。
迷失烟林位于桃源至南之郊,上下深岭,深山荒寂。玲珑弥望,薄暮冥冥,几座山峰相对耸立,枫树、箐竹、梧桐和桑树交错混杂,五色缤纷,颇觉秀蔚。沿涧弈有水流迸石间,滔滔涓涓。
林中有湖,温暖舒适,碧蓝纯清,彩鱼游弋,珊瑚林立。若棠说,这是我的故国,碧落海的水。湖边遍栽垂柳,柳枝入水,泛着微微涟漪。枝叶莹透,随风招展。
湖中有小岛花园,以梧桐为栏,栏外草坡,栏里花园。花园中奇药异草遍布,馥郁幽香,名之露落园;园中水榭,幽雅别致,名之风来水榭。取《小园赋》“桐间露落,柳下风来”之意。
“玉笙清,素微谰。
“潋潋水未央,碧纱疏韶华。
“萦离殇,惊琼霜。
“胧胧月未央,月斜愈声悲。
“玉笙清,素微谰。
“滟滟水未央,碧纱疏韶华。
“萦离殇,惊琼霜。
“茫茫月未央,月斜愈声悲。
“轻扶兰,流水缓。”
他又在吹笙了。
我睁着烁烁大眼,静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着水流飞溅扑簌之妙音,配合着一阵阵萧萧铁笛清鸣,激荡朦胧,直冲云霄。每晚听着笛音我就能安然沉睡,现在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吹笙之人名唤若棠,大我七岁。他不仅有着绝世的武功和医术,更吹了一手妙笙。
每次听他玉笙声起我就知道,他又在缅怀在他心中深藏的女子。那,是我。
我叫水月未央,水月是水月国国姓,我是水月国被遗忘的公主,遗忘得那么彻底,以至于我逃离皇宫六年,也没有发现,星鸢阁中的绮兰羽蝶并不是我。
是的,她不是我,她只是我的侍女罢了。
娘,我此生最爱的人,我却根本绝无印象。六年前,娘的逝去,使我伤心绝望,一度晕厥,再次醒来已是一个记忆丧失的孩子。就连一向医术精绝的若棠也无法将我的记忆挽回。他告诉我,这是心结,因为娘的失去,潜意识封闭了自己的记忆。虽然六岁之前的一切记忆全是若棠诉我的,而我却只得相信,怀疑也无从考证。
六岁那一年,我半躺在若棠的怀中醒来,第一眼对上的是他那温和含笑的目光,我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他,“你是谁?”
他用那温柔到能蛊惑我心的声音回答,“我是若棠。”
我皱了皱眉,又问,“那我又是谁?”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问,半晌才回神答我,“你是未央,水月未央。”
水月未央,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
从那一日起,若棠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他是,宁汐哥哥派来保护我的守护者,我从来如何不直唤他的名讳,反而甜甜地唤他的名讳——若棠。这个名字,让我感觉到安全。
小时候,他总是将我抱于怀中而傲立在苍穹之间,我双手攀上他的颈项,随着他的视线而望日月星辰。有时候会偷偷的打量他,皓齿朱唇,天质自然,萧疏轩举,幽深的眸子忧郁殇淡,宛若隐世的仙女。真的是仙女…他长得比女子还要娇媚。他总是一身素白雅衣,配合这密林山川绿叶,衬的他更加脱尘超俗。他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风度,我时常会想,他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子怎会安逸于一个小小的水月居,似乎有点暴殄天物呢。
我听着玉笙声声即将昏昏欲睡之时,有人轻轻敲着我的后窗,惊了我。
赤足跳下床,将白纸小窗拉开,对上一双星瞳。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窗槛上,两碟小菜,一碗香喷喷的米羹。
他说,“吃罢。”
我饥肠辘辘的抚了抚肚子,有些不自然的睇他一眼。我没想到,今日为我送饭的人不是向来巴结我的寒涧,而是我的傀儡,闲闲。
两日前,我无奈地伤了寒涧的心,那是六年来第一次拒绝了他。
记得那日,他对我说,“未央姐姐,我喜欢你。”
“哦…姐姐知道。姐姐,也喜欢小涧啊…”我随意的点点头,“小涧如此可爱,谁不喜欢?”
“不是,是…爱。小涧,很久以前,就爱上了姐姐。”他向我表白着自己的心意,“从小涧刚见到姐姐时,就认定了姐姐,今生再也容不下别人。那时候的姐姐,在跳‘蝶舞清歌’,宛若仙女下凡,好美。”
我很震惊,寒涧,也爱上我了。我真是妖孽呵。
“呵…小涧,姐姐本来就是仙女下凡呐,姐姐本是仙族星之城的城主。”我幽幽笑着,如半凋的鸢尾,绝美而凄凉。“小涧记得要忘记啊…忘记这段情。我只是小涧的姐姐,我不可以给你别的感情。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啊…”
“小涧,只是想跟着姐姐,如师父一样,守护姐姐。无论天涯海角,都有我与你同在。我要一直陪伴你,可以吗?”他切切地看着她。
“小涧,你是泱和滟儿的哥哥,肩负着重振寒氏一族的重担,如何可以跟着我呢?”她的笑容冰冰的。
“泱是寒十公子,只不过迟生了半个时辰,让他来复族,泱很聪明,比我要合适。”他坚定地看着她,“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不可以…以后再说罢…”我依然摇头。
“姐姐…”他急切的说。
“不…我要先回房了…”我逃也似的钻进我的暖阁,匆匆掩上门。
他绝望地站在门口,怔怔地落泪,一夜,未归未眠。
整整两日,我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也没吃任何东西,整个人都快饿慌了,却又不敢出去,不敢面对寒涧。
傀儡见我良久都不说话,问道,“你不饿?”
我见她正要转身端着饭菜离去之时,我一把由她手中夺过托盘,“谁说不饿了!”
她没有继续与我废话下去,转身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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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一个月不敢面对寒涧。他不再如以往的前来抚慰、讨好,而是用一种绝望的眼神。哀求般地看着我,一语不发。我才知道,这次真的伤了他的心。多少次想道歉求和,我怕他会永远不再理我,因为他是我唯一可以令我感到童真无邪的伙伴,世上唯一对我撒娇取宠的小弟。可每每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没有错。
未央,也有自己的无奈,并不是绝情。
可是,他真的很可怜,我都不忍心看。再说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要有一方先低头吧。终于在多番犹豫之下来到寒涧的屋前,却在门外徘徊良久迟迟没有动手敲门。
当我还在踌躇之时,却听门“咯吱”一声被人打开,只见寒涧与两位红衣蓝衣少女由小屋内徒步而出,这两个女子生得与寒涧绝似,鼻腻鹅脂,皎若朝霞,分外娇媚。衣着皆是上好绸缎而裁制,手工细腻,柔软丝滑。第一次见到除宁汐哥哥、若棠与寒涧以外的如此美人,我略感新鲜,却又深感不安。
红衣女子见到我时,目光闪着异样的光彩,正对上她的目光,仅仅那一瞬间便移开。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目光,更不懂其中的含义。
寒涧与她们先后走至我面前,我不自然的后退几步。狐疑的看着寒涧,一个月都没有这样大大方方的看他,他的眸光依旧是那淡淡中夹杂着疏离与哀伤,双唇紧抿,见到我出现于此略微有些诧异。
寒涧淡淡的回视着我,唤了一声,“未央姐姐。”
一个月来,他第一次同我说话。
他身旁的红衣女子勾起一笑,隐隐有些妒忌,“她就是未央?”
闻她的声音,蓦地将视线从寒涧身上转移到她身上,她……是谁?
月容羽看出了我的疑惑,忙出声为我介绍,“他就是我的弟弟,也是幽篁女王爷幽宜楚的宠妃,寒泱。”
原来他是男子!他就是那个寒十公子。
寒泱从见到我那一刻开始就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难道,外边的人都喜欢用这样的目光看人?
他带着挤出来的笑容说,“果然是倾城绝色,不愧是泽星未来的皇后,我哥哥喜欢的女子。”
倾城绝色。
是个赞我的美貌的词汇,但是听着却如此刺耳。
她的笑容甚是虚伪,既不想对我笑,何苦勉强自己强颜欢笑。难道,外边的人都喜欢用这样虚伪的脸庞对人?
寒涧又说,“未央姐姐,快见过王妃娘娘。”
我仍旧不发一语的站在原地,寒涧担心地皱了皱眉头,启口待语,却被寒泱抢道,“哥哥不要为难她,久居深宫的弃女怎会懂这君臣之理,本王妃不会与她计较。”
听她言罢,我不自觉笑出了声,“不懂规矩的,怕是王妃吧。”
一语惊二人。
我不急不徐的继续说,“我若以水月公主的身份,是需见礼。但我还是宁汐哥哥认定的皇后,试问岂有皇后向王妃行礼之说。”
寒泱脸色惨然一变,始终挂在两靥之下的笑容僵住,一时竟不知该回些什么话。寒涧看我的神色却是古怪,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欲将我看透。我知道,今夜的我与往常很不一样。
曾经,我沉默寡言,逆来顺受。
盛气凌人,言语刻薄,并不是我的本性。
寒涧深莫能测的看我一眼,叹息道,“未央姐姐,真是不一般呐。”
闻言我全身一僵,他这是什么意思……
“哥!这女人爱的是星宁汐!宁汐哥哥!喊得多亲切!你干嘛要她!”寒滟却大喊起来,对着寒涧嚷嚷。
“是…弟弟,只有圣上,才配得上她。我和师父,本来都是圣上派来保护她的。”寒涧无奈地笑笑,“我和师父,都爱上了她…生生世世,永远追随她。”
寒涧…也会说这样的话么,他,也会立这样的誓么…
心里有一种湿湿的,涩涩的液体划过,泛起了,永远不会湮灭的痕迹。
“寒涧…”我动容地说,“那你就跟着我罢…我会帮寒泱的…我可以命令圣者…我是至高无上的凤啊…”
“真的么…太好了…”寒涧闻之心喜,眼泪汪汪的冲着我眨呀眨…
“嗳…”寒涧…你做的很对呢…跟着我,复族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过,你要祝福我和宁汐哥哥…要开开心心的送我出阁为后。我…很需要你的祝福呢…
“谢谢姐姐…我们复族有望了!”一直一言不发的蓝衣少女欢欣地说。
“咦…你是…寒七小姐寒滟?小涧的妹妹?”我差点忽略了她,用灵力探查着她的过去和未来。“寒滟…你是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呢…有一个纯白色的灵魂。真幸福呢…做我的徒儿好不好?”
“好呀!”寒滟欢欣雀跃,拉着我的衣袖摇晃。
“好孩子…滟儿,去姐姐的壁栊里休息罢。”我爱怜地对少女说。
少女一蹦一跳地走了。我准备回房,寒涧也想走。
寒泱看见妹妹走远了,突然露出幽怨的表情,低沉地对寒涧说,“哥…爹抛弃了我,娘也死了,我只有你了……如今,连你也弃下我了么…”
“泱,”他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对不起。”
“算了。”寒涧笑笑,“是你道歉…什么都没关系了。”
门外,夕阳投影,我看见若棠的身影。
“若棠哥哥。”我唤。
“未央。”若棠没有动,“明天。我们就走,离开水月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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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寒泱与她的贴身丫鬟、侍卫在这小小的水月居屈就了一夜。
我却是一直静座屋前竹阶上到天明,旭日升起。睇睨眼前这片枫林,如今已是润秋时节,暗红的枫叶将整个枫林染红。如今朝霞布空,如天叶一色,相连而映,熠熠如辉,赤若流霞。静静凝神望此情景,我不禁迷惘,我真的要被送离水月居吗?真的甘愿进入那后宫繁乱之地吗?
未央,你就知足吧。就连不可一世的宁汐哥哥都在等着我,多么大的荣耀。
澹烟里,香雾飘零,惊风驱雁。寒涧无声无息如魅影飘风般出现在我视线内,他腰间的长剑始终佩带着,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剑始终不离身。用的着如此吗,这儿就我们三个人,有谁会出手加害于他。他的幽暗的星眸,在看见我那一刻,僵在我脸上,前行的步伐也停住了,表情木然。朝阳由他身后拂照,映出幻彩斑斓之色,与他那沉灰的布衣与暗冷的表情一点也不搭。
“昨天,师父说…”他说。
我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继续说,“她要带姐姐走。”
我自嘲一笑,有那片刻的思量,“你错了,若不是宁汐哥哥的意思,无人能将我带走。留下,为他。离开,亦是为他。”
“你真的很爱他…”他苦涩地说。
“小涧,爱我的人会很多。我爱的人,只会有一个。要爱我,得先有包容和默默的能力。”我不愿再提及这个话题,“放心…不用伤心。我们一定会一起走。”
突然有些困了,想连支起身子回屋,却连起身都要费了一番周折。寒涧始终站在离我一丈之外绝立。我打算回屋好好睡上一觉。转身弥留之即,却见我身后站着的若棠,我怔怔的望着他躇在我面前,目光带着复杂与矛盾。在晨曦的清冷之风下,他的衣角随风翻飞,顾绝清然,如雾霭一般虚无。
他说,“只因这确是圣上的意思,而非我不留你。”
我的眼眶一酸,泪水凝聚在眼眶之中,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终是咽了回去。深吸上一口凉气,问道,“什么时候起程。”
他说,“接你走的人并不是别人。”
我含着冷笑道,“有区别吗?我当然知道,一起走。”
他沉下了眸,回避着我的目光,似在愧疚。
我越过他朝自己的小屋内走去,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我相信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在关上小木门那一刻,我瞧见寒泱微倚在门栏之上若有所思的睇着我,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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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寒泱回幽篁了,原来她只是来看看他哥哥爱上的女子。一名卑贱的男妃竟能得到皇帝的允许,单独出府回来省亲,多么大的荣耀恩典。我想,她一定是很得女王爷的宠爱。若棠同我说过,幽篁的女王爷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女子,对于娈宠,她无情近乎于残暴。芸芸娈侍盈宫,能得他宠爱的只有寒泱。
萧索秋风,迢迢清夜。
淡云月影葱茏,涧水声声如莺鸣,清风遐迩。
我立于冰湖之缘,睥睨眼下流水飞溅,寒气袅袅。冰寒彻骨的冰湖之水的直逼我的全身,侵袭着我的衣襟,寒涧九岁便开始尝试进入这冰湖,从最初的半个时辰到现在的三个时辰。当时,对于一个年仅九岁的幼童来说,该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不可思议。究竟是一种什么信念,让冰湖在这痛苦的三年中挺了过来?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冲动的念想——跳下去。曾经他一个幼童都能跳下去,或许我也能尝试跳下去,就不用承受这么多了……
我的脚步朝前挪了一步,寒涧的声音如暗夜鬼魅在我身后幽幽响起,“姐姐要做什么?”
回首望去,视线追随着他朝我缓缓而来的步伐,毫不掩饰的回答,“想跳下去。”
他冷笑一声,却说,“跳吧。”
我没想到,他回答我的竟是一句“跳吧”,我有片刻的怔愣。即使他再无赖,我毕竟是他最爱的姐姐,竟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就同意我跳下去?果真是个市井无赖之人。
他将手中的剑插入泥中,“死了,你就解脱了。”
我惊鄂的瞅着他,他似乎什么都知道。我禁不住地喃喃问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其实三年来,他对我万分疼爱,却不阻止我寻死。我一直都不明白,若棠也也不告诉我,而我也没有问。或许是因为这对他来说太痛苦,不想再提及他的哀伤,又或许是不愿意提及‘死’这个字。
淡淡的回了句,“你不要问。”说完这四个字后,他将缠绕腰间的暗灰细腰带解开。
当我还在盘算着他要做些什么,却见他已然褪去外边的薄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举动,他霍然侧首,皱着眉头瞅着我,“我以为,你该回避。”
我不解的望着他,“回避什么?”
他不再愿与我废话,低着头便扯开裤腰带,扬手一挥,暗灰的腰带在空中来回飘扬几圈才跌落在枯黄的草地上。
我立刻明白他要我回避什么了,听若棠说过,下寒潭一定要褪去全身衣物,否则寒气入体而不得四散,会有生命之危。
未敢多做停留,撒腿便跑,隐约在这漆黑宁寂的阔野之地听见身后传出一声轻笑,是寒涧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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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十那日,水月居迎来了今年第一场瑞雪,而我忧虑了,却又期盼了六年的事终于发生了。
霜迷衰草,暮雪清峭,漠漠初染远青山。
惺忪的睁开眼向窗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闯入眼帘,当下便兴冲冲的跑至因北风呼啸吹零的枫林,那儿已是茫茫霭雾寒气袭冬衣,皑皑皓雪铺满地。遥遥而望,寒涧在雪花飞舞的林间练着那精妙绝伦的“伤情剑”,气势如鸿,幻影凌波,漫吞皓雪。他的发梢有点点雪花遗落,万年冰霜的脸上挂着认真之态。每次,他只要拔出剑,便再也停不下来。
我想,他是个剑痴,爱剑胜过爱自己。
不愿打扰他的练剑,蹲下身子抽出一直紧捂在袖中的手,开始做起来此处的本意——堆雪人。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我的双手早已被冰雪冻的通红,但是我脸上却绽放着笑容。含着澹笑凝望自己堆砌的宁汐哥哥,潇洒俊逸,风度翩翩。虽然没有本人好看,却也似他六分。
失宸收起了剑势朝我信步而来。我兴奋的朝远处的他挥了挥手,冲他喊道,“失宸,你来看看,像不像宁汐哥哥。”
来到我身边,淡淡的扫了一眼雪人,露出嘲讽之色,“你该再堆砌一个未央皇后。”
我的笑僵在脸上,一颗心因他的话而急速变冷。雪花拍打在我的脸上,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他,真的如此在乎么。
他突然侧首面对着我,视线掠过我,遥遥朝我身后指去。
我顺着他所指之处而转身凝望,在白雪覆枝头的枫林外,一辆马车停在了水月居内,我问,“谁来了?”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寒涧的声音很低沉,却清晰的萦绕在我耳边。
那一刻,我飞身冲了出去。
我在月容羽的屋外徘徊而踱了许久,仍是不见里边的人出来,我的心乱得六神无主。失宸安逸的倚在木阶前的竹栏青木上,双手抱胸,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在里边谈什么,这天色都快临近夜幕,还不出来。
终于,伴随着一声“我们可以走了。”的细腻甜美之声,木门“咯吱”一声开了。若棠与闲闲迈门而出,他们见到伫立在门外的我,都止住了步伐。
闲闲看见了我,“主人。”
我不答话,只是问,“要走了?”
她宛然一笑,“是,主人,以后,我叫百薇,是你的侍女。”
我转望若棠,一字一字地问,“要走了?”
他点头。我说,“我才十三岁。”
月容羽向靳雪摇头,再睇向我:“未央,你随我来。”
随着他的步伐,再次走进了枫林。双足踏在厚厚的积雪之上,留下排排清晰的脚印,冰凉的温度由脚心传遍全身。
他在我白日堆砌的雪人边停下了步伐,双手置于身后,背对着我说,“未央,我记得很早就同你说的很清楚,十六岁,会送你进皇城做皇后。”
我无声的笑了笑,“今年,我才十三。”
他又道,“做皇后,你需懂得与人交际。此次便是带你去附近的乡县,住三年…”
“原来如此!”他的话未完,我欣喜地接道,“那真好。”
“我们到了百王府,你要多多与人交流。将来,要震慑后宫。”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只是敛去了微愠之色。
震慑后宫?这也是做皇后的要求么?那,我去。
“为何要震慑后宫?”还是追问了一句。
他始终没有回首看我,如果此刻我能见到他的表情,或许能猜透他的心思。
“好,未央一定会震慑后宫。”我道。
我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水月居。百薇也上来了。若棠驭车,寒涧骑马随行。
我不忍,将风雪中僵硬的少年抱上了马车,一切抱怨都冰释,他甜甜的依在我怀里
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我揭开窗帘锦布,探出脑袋向离我愈来愈远的水月居望去。
崇峦雪,逐濑凄,沧江碧海空浩渺。
马车倏地转弯,水月居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地上的积雪之中,惟独留下了四行深深的马蹄印。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