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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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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沈府。
    一排排屋檐边上挂着的喜字灯笼真的很刺眼。
    大门外依旧有络绎不绝的人来贺喜,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毕竟是当朝皇上最宠信的辅君只臣,不仅排场大,面子更是大得骇人,连皇上都亲派他最疼爱的小公主来贺喜,可见地位非一般了。
    听说,是沈老爷的长子成亲。
    大堂热闹非凡,来的宾客把屋子挤得满满的。仪式也快开始了,宾客也差不多到齐了,却始终不见新郎官出来,只是沈府的三公子在招待宾客。
    “即墨,宾客都到齐了,你这个新郎官怎么还待在房里?”沈夫人楚淑宁推门而人见沈家长子沈即墨沉默的坐在桌旁,眼神空洞似在发呆,她责备的话语他似乎也没有听到。
    “即墨,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应当高兴才对,你这副样子小心你爹看到了又不高兴了”见他不说话楚淑宁有些不高兴了。
    沈即墨这才抬头,精致的轮廓不带一丝表情,眼眸也如一滩死水,他动了动唇,干涩的问了一句“娘,二弟呢?爹到底想怎样对二弟?”
    楚淑宁微愣,缓缓走过去坐在沈即墨身边,轻叹一口气“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次事关重大,怕是逃不掉了。”
    “我不明白!”沈即墨忽然激动起来“二弟并没有错,爹何时变得如此不明事理了。”“即墨!你别忘了,他……不是你二弟……他是一把剑,一把任何人轻碰下都会见血的剑……”楚淑宁神色复杂的呵斥道。
    沈即墨眼神变的古怪起来,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硬咽了回去。是……这里……在这个禁闭的屋子里,血统决定一切,更何况他还不是一般的血统,这些也只有沈老爷。沈夫人和他知道。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家三公子沈青墨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哥,吉时到了,爹让你快点过去。”
    沈青墨就这样看着大哥沈即墨面无表情的从屋里走出来,在他眼里,大哥一向是温文儒雅。成熟稳重的,无论面对什么事都是有条不紊的,处理起事物也有自己的一套手段,是沈府所有人都推崇的对象……而今日所见的大哥,与往常截然不同,大哥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难道不值得高兴么……沈青墨疑惑的想着。沈即墨这才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轻拍他的肩膀道“走吧。”沈青墨这才感到一股熟悉感,才放下心来。
    楚淑宁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眸忽然瞟向了末院一间隐蔽的屋子,全沈府只有这间屋子黑黑的。静静的……风声中参杂了几声无奈的叹息……
    悬月高挂。夜里的寒气入侵人的皮肤,刺激着神经,她抚了抚身子,望向身旁的男子。男子沉稳如山,眼里却射出一股摄人的炙热,好像期待着什么。
    “二皇兄,父皇派我们来到底是找什么人?”这两人赫然是皇上亲派来贺喜的小公主和二皇子。“找一个于我们。至乎整个皇室都重要的人”二皇子浓浓的剑眉微微挑起,眼角也荡出一丝笑意。“可是父皇让我们带走他也不用支会沈大人一声吗?”小公主脸上满是天真,让人看了就会产生想保护她的感觉。“这是替沈大人着想,这么多年了也辛苦沈大人了。”二皇子说罢眼睛开始搜索,他到底会在哪呢?
    小公主嘟了嘟嘴,模样甚是可爱,趁着月光打量她,竟是如此娇美可人,无须脂粉,无须修饰,那是一种浑然而成的美,现在兴许是年龄尚小,但不出个三四年定是出水芙蓉名满全城。
    在末院的阴暗处有一间小屋子,整个沈府唯独这间小屋子是没有光亮的,黑暗中,屋子的四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地上连草都不生长,屋子更没有华丽的装饰,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咚”屋子里忽然传出几声沉重的铁球声,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像铁链。冷风“簌簌”的从窗口灌入,蜷缩在屋子角落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而清脆的铁链声又响了起来。
    他一个人窝在角落,没有任何人陪伴,连寂寞都笑他太堕落。他嘴角动了动,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嚅了嚅唇,身子微微移向窗口,身上的束缚依旧“叮叮当当”的响着,在暗淡的月光下,原本欣长的身体被拉得老长。
    他冷漠的眼神射向窗外,忽然眼睛闭了闭眯成了一条线,像是被窗外不远处鲜艳明亮的光线刺伤了眼睛,全世界好像只有他在黑暗之中。
    外面异常的热闹,里面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正当他想支撑身体站起来时,大堂那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和欢呼声,礼乐队也欢天喜地的响起了音乐,他脸上唯一那一抹自嘲的笑也僵硬了,他知道,礼成了,是礼成了!……他猛然站起身来,沉重的铁链绑着铁球让他有些摇摇晃晃,铁球也因为他的用力过猛而被带起,然后跌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连地面都被震起了一丝波动。他从心底里震发出怒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干吼,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外面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他的低吼就像山谷的回音一样传了出去。寂静的夜里,偌大的空间不住的回响着。
    “二皇兄,你听!”小公主一跃而起兴奋的叫道。“在末院,快走!”说罢众人往末院摸去。
    大堂内的人全都停下来了,宾客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这一声吼叫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沈大人沈序生面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毕竟是老手了。轻咳一声拉回众人的思绪道“早前皇上便让我把后山当做狩猎场,有些野兽一到晚上便不住的嚎叫,常令贱内晚上睡不好,但这又是皇上的要求,老夫又怎好擅自做主把那些畜生除去呢。”众人听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奉承的话争着说开了“沈大人真是为皇上着想,不愧为皇上的左右手”“沈大人不惜牺牲自我一心为皇上着想,真是我朝之福啊”……沈序生不动声色的笑着,拱手应承着。
    但一身大红喜服的沈即墨脸色就不好了,眼里隐约透露着愤怒之色,表情有些呆滞,嘴里喃喃道“野兽……野兽,畜生……”
    众人浑然不知,新娘已悄然退堂,她脚下所站的那块地,几滴清泪显然而见。
    堂内又喧闹了,他听着那些人的声音忽然放声大笑,声音干涩而又嘶哑,那铁链碰撞发出的金属声音配合着他狂妄的笑声,不仅没显得格格不入,反而更突显一种凄迷的感觉。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打击的声音,随后“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四五个人冲了进来。他先是一惊,但借着月光看清楚来人,眼眶不禁有些发酸,心里一股暖流顿时涌了上来,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二皇子连忙接住他,心疼的叫了一声“唯墨!”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小公主仔细的打量着他,她倒要看看,能让哥哥和父皇如此紧张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衣衫破烂,双手双脚全被铁链拷着。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嘴唇干涸的仿佛快裂开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沾满了污秽,这分明是一个乞丐么?
    二皇子见他双手双脚全拷着粗重的铁链,怒吼一声,几个随从纷纷上前为他解铁链,铁链被扔在地上,他感觉身体轻了许多,但也因失去重力倒在二皇子怀里。被拷的地方早已是皮开肉绽,铁链一解开鲜血便直涌出来,那伤痕……深得见骨!小公主见了心里不禁有些凉嗖嗖的,一定很疼的,那他为什么不哭不叫呢?要知道他才比他大一岁而已,只是一个十四岁少年而已。
    二皇子看着浑身鲜血的他心里一阵抽搐,仿佛痛的。流血的是自己一样,眼圈微红,声音略带嘶哑道“唯墨……让你受苦了……”
    他正是沈府的二公子沈唯墨。
    沈唯墨咧开嘴,嘴唇干裂的渗出丝丝鲜血,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尔诺哥……你不该来的……”
    “什么该来不该来!”弦尔诺大吼道“你就是我弟弟,哥哥怎么能看着弟弟受苦,我要带你走!我要带你走!”弦尔诺已近乎疯狂了。
    沈唯墨微愣,眼里闪过一丝光彩,但又瞬间被黑暗隐埋,低声道“没用的,尔诺哥,爹这次……是不会放过我的。”
    “哼,沈序生还没那个胆子。”弦尔诺冷哼一声对身边一随从说“快,把他抬上来。”说罢,两个随从抬上来一个麻袋,从麻袋里拉出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人。他仔细一看,心一惊,难不成尔诺哥早就计划好了,这少年与他如此相似,如若不是了解他的人定分辨不出。
    一切布置好了以后,众人从小屋子里走出来,随从又从另一个布袋里倒出木柴摆放在小屋的四周,明亮的火折子拿在手上,只等弦尔诺一声令下。
    弦尔诺神情冷漠的吐出两个字:“点火!”
    当火折子快被抛出的一瞬间,沈唯墨忽然呵道:“等一等!”
    众人惊愕,都不解的看着他,但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似全然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一样,推开扶着他的随从,破烂的衣衫在寒风中徐徐飘动,他的眼里满是沉稳和坚毅。寂静的末院里忽然“扑通”一声,他双腿跪在地上,朝着小屋子,不,与其说是朝着小屋子不如说是朝着大堂,朝着他鼎鼎大名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嫂嫂,弟弟……他弯着身子,头重重的磕下去。
    三叩首,站起,退一步,再跪,三叩首……
    他孤身一人,浴血焚身,寒风猛烈中,衣袖袂袂。
    “唯墨……”弦尔诺不忍的叫道,血气直冲脑门。
    小公主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眼前的少年是如此倔强,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傲骨和冷寂为他增添了别样的气质。她的心不断被他牵引着,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想去了解他。接近他,甚至想融化他眼里的冷漠,告诉他,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爱是很美好的东西……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里再站起来,他已是虚弱至极,他刚刚所做的竟是三跪九叩的罗天大礼!他微晃身子,忽而感觉喉咙一甜,一口血喷涌而出,浸满了他破烂而又单薄的白衣,鲜红的血,鲜艳的颜色,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眸。
    “唯墨……”弦尔诺的心狠狠的抽搐着,小公主更是被深深触动。
    他却转过身来,嘴角带着笑:“尔诺哥,我们走吧……”仿佛刚才所做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火折子被抛向木柴,大火无情的开始一点一点吞噬着屋子。火光漫天,却依旧暖不了寒风呼啸中的冷冽。
    他看见,人头攒动,听见,喊声漫天。沈府霎时陷入一片混乱中。
    “上车吧。”弦尔诺为他披上一件外衫柔声道。
    沈唯墨表情麻木,神情冷漠,转身上了车。但马车没前行多久,他便揭开帘子,朝火光漫天的沈府望去,满脸的倔强。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我失去的,不久的将来,我要双倍拿回来……!”
    马车已渐远,就在刚才马车停顿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一身喜庆的红衣,这不正是刚刚在堂内失去踪影的新娘吗?
    夜黑风高,看不清她的脸,只隐约见她两颊有两行闪闪的亮光。她咬紧下唇,望着已快从眼里消失的马车,声色凄然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唯墨,今生我负你,来生定以全心相报……”她的眼泪。她的叹息。她的承诺在风声中消逝……
    船上,他独自望着月色发呆,神情依旧冷漠,舟缓缓的向前行着,他忽然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驾船的人回答:“回沈公子,二爷让我送您去淮上元家。”
    “淮上元家……”他喃喃念道。
    “是的,还有,二爷让沈公子把姓氏。名换了,原因说是沈公子自己知道。”驾船的人说。弦尔诺连这事都告诉他了,想必他应是弦尔诺的心腹,因此格外信任。
    “尔诺哥姓弦,我就姓弦吧,至于名……就叫墨殇吧,从今时起,沈唯墨已经死了,以后有的,只是弦墨殇,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依旧望着月光,幽幽道。
    “是,墨殇公子……”他之所以不称之为弦公子,是为区分他与弦尔诺,弦尔诺毕竟是皇室之人,称谓是要顾及的。
    他笑了笑,眼神又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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