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姑娘，汉王只想见你一人。”看着要一同前去的如玉等人，韩信有些头痛，所以他不喜和这类人打交道。
    
     “但他也没说他们不可以跟着去不是吗？”知道如玉是担心自己，虞姬同样也担心刘邦会在自己不在的时间对如玉做些什么，大家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似乎是看出了虞姬的担心，韩信不置可否，领了他们走向刘邦所处之地。
    
     未及大殿百米，便可听见丝竹管弦缠绵，金石之声绕耳，兼有歌姬舞娘的欢声笑语，看来刘邦当真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而虞姬知道，离彭城不远处项羽已做好部署，只待时机一到便会下令攻城，夺回失地。这正是闇之前带来的消息，也正是因为感到了自己的依靠将会回到身边，虞姬才得以稍振旗鼓。
    
     经由韩信通报，虞姬一行很快就得以进殿，在自己家中作为主人的一方反而要通传才可以进入正厅，真让如玉愤慨。
    
     “大王，末将将虞姬带到，末将还要巡查防卫，请容先行告退。”
    
     心知韩信不喜这种场面刘邦不在意地一挥手，“去吧。”就盯着虞姬的面容打量。脸上未多施脂粉，只在两颊抹了一些遮住自己过于苍白的面容。
    
     “哈哈，你就是虞姬？虽然面带病容，但仍难掩天人之姿啊！正所谓西子捧心大概也是如此娇态了，妙，妙，真是个妙人儿啊！”刘邦拿着金樽拍手大笑，杯中美酒随他大幅动作倒有一半是洒在地上，从此处倒看得他不拘小节。
    
     “汉王过奖。”虞姬只轻笑一下，并未过多言语。虚弱的身体让她不得不最大限度地保持体力以应对突发状况，然而变故在一瞬间爆发，显然没有给虞姬丝毫的喘息之机。
    
     “无耻小人，拿命来！”站在虞姬身后的元鑫由于早就被卸了兵器，以手为爪，风驰电掣地向刘邦袭去，然刘邦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打拼多年，对于突如其来的危险自由一种敏感。但见他身子一歪，同时将手中的酒杯掷向元鑫出招的右手。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元鑫失了准头，在侧身想要攻击，只是这么一瞬间的工夫，樊哙便反应过来与元鑫缠斗在一起。元鑫的功夫是由家中食客所授，对上闇没什么威胁性是闇实在太强，对上樊哙倒也能缠斗一阵。樊哙本为屠户，上了战场多靠一身蛮力，在屡次身体力行的搏斗中不断完善格斗技巧，他的招式没有花哨的架子，只有一股制敌于非命的死劲。几十招下来樊哙便看到了元鑫的弱处，不断穷追猛打，终是擒住元鑫。
    
     在樊哙力战元鑫之际，舞姬们尖叫着撞翻了几案逃开，美酒佳肴打落在地，真真是血色罗裙翻酒污，乐师也抱着乐器躲在大殿角落瑟瑟发抖。门外的士兵们涌进来欲将刘邦护在中间，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虞姬见元鑫突然出招却未能一举成擒，眼前一黑，但她深知这时若自己倒下只能让局面更加混乱，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以痛楚让自己脑中清明一点，压下那股晕眩感。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虞姬抽出袖中匕首，冲向刚刚站稳脚跟的刘邦。
    
     带着寒意的匕首抵上刘邦的脖颈，刘邦惊诧，他虽日夜笙歌，但还是有认真处理重要的事务，次要的工作则交给手下去做，不会凡事亲力亲为。照他的话说，都孤自己做了要那些臣子干屁！话虽粗俗，却是很有道理。刘邦出身不好，只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靠着些小聪明走到如今成为一方霸主，更隐隐有问鼎天下之势，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在他进驻彭城后有一事是每日必问的，那便是虞姬的日常。在报备上来的消息中，虞姬此刻分明不该有能力挟持自己，更遑论手执利器不为人知。
    
     百密一疏，人们总是会被某种常理推断所惑，忽略了重要的事情，而这些盲点却被有心人利用。正因为虞姬几乎所有事情都处于人们的监视之下，有被认为手无缚鸡之力，故而在进殿之前，如玉、郑君和元鑫都被搜过身，唯独漏了虞姬，而虞姬身上一直都藏有一柄项羽所赠的匕首，用于睹物思人，更重要的也是用于防身随身挈带。这把匕首极其精巧，剑鞘和剑柄处刻了缭绕的祥云，而祥云好似鹰的羽翼伸展开来，蔓延于整把匕首，暗喻羽化成云，云翔为羽，云羽相随之意。项羽未在剑身上另做任何装饰，只希望他的云儿与自己相知相伴，死生契阔。
    
     此刻，虞姬握着项羽寄予无限情义的匕首，觉着有股力气缓缓流入手心，给她一丝支持下去的力量。又或许是危急时刻人的求生意志特别顽强吧。
    
     “放了他们。”虞姬冷冷地说道。
    
     “大王！”士兵们只有高喊的份儿，将手中兵器直指虞姬。“放了大王！”
    
     “虞姬，放了孤，孤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虞姬不语，只是将匕首更压了压，刘邦感到那刺骨的冰冷像蛇一样紧缠着自己的皮肤。他知道自己不会放过他们，本来留着他们一命也只是为了赚取“仁义”二字，现在是他们先动手，待自己安全后杀了他们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很明显，刘邦准备杀掉毫无抵抗能力的人当做正当防卫来处理，毕竟古代律法中没有防卫过度这个词嘛。
    
     虞姬很清楚刘邦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无声地拒绝了刘邦的提议，并且告诉他反对无效，用她那把锋利的匕首。
    
     “虞姬，你想怎样！”樊哙将元鑫双手反剪压在背后，交给一旁的士兵，声如洪钟地质问道。
    
     “放了他们。”虞姬有些吃不消樊哙的大嗓门，只是现在她苍白的容颜被淡淡的胭脂所粉饰才可以暂时糊弄一下。
    
     “即使我放了他们，他们也走不出彭城。”
    
     “这就不劳临武侯费心了。我只问一句，放，还是不放。”刘邦是汉王，他一死，汉军将会大乱，他们的雄心壮志则无法完成；如玉和虞姬只是项羽的两个女人，即使被杀也无损于楚军，孙子谓“哀兵必胜”，相反还有可能壮大楚军的声势。两者相较孰轻孰重，樊哙心中自有决断。
    
     “放了他们。”樊哙一声令下，士兵们本有犹疑，但看刘邦也示意他们放人，大殿中让出一条通道。
    
     “闇，护送他们安全到达霸王身边，你我之间的交易就此结束。”虞姬略微提高声调，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从房梁的阴影中翻落，他抽出缠在腰间薄如蝉翼的软剑，深深望了虞姬一眼，意为保重。
    
     “妹妹！”如玉没有想到元鑫会有如此意气之举，更不愿留虞姬一人陷于险境。
    
     “夫人大可放心，羽已在萧城驻营，现在应该已开始攻城，夫人先走，羽一定会来救我的。”如玉想虞姬或许是为了让自己脱困而编了这个谎话，仍是不愿离开。
    
     “报！”殿外飞奔而来一个传令兵，“报！楚军已攻下南门！”
    
     “报！楚军已攻下西门！”前一个传令兵的话音未落，另一个传令兵已传来令人心惊的消息。
    
     “快走！”虞姬高声疾呼，害怕如玉等人走不了。
    
     “拦住他们！”刘邦回过神来，奋力一挣顶开虞姬顶着自己的匕首，又翻身将虞姬压在身下，口中叫嚷着。
    
     闇终于在混乱中带走如玉，元鑫两人出殿，而众军却向殿内闯去。他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保护虞姬，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离开她的身侧。
    
     “好个虞姬！”刘邦恨得咬牙切齿，命人将她捆起带在左右，已经失了一个人质，现在只能期望虞姬能派上用场。
    
     “现在东门是谁守？”刘邦稳住心神问。
    
     “是林将军。”
    
     是个可以为自己效死命的人。略一思付，刘邦冷静地传达下命令。“告诉他，现在由他死守东门，拖延楚军。若不幸阵亡，孤会替他照顾家中老母及其二，封其子为安定侯，世袭。”
    
     另一面，刘邦吩咐樊哙找一辆马车，带精兵三百，从北门撤退。
    
     命运的轮盘赚得缓慢，巨大而沉重的石晷，每一寸的移动都需用力千斤，而它的表现力有时则十分明显。短短十余日，刘邦由胜利者沦为狼狈的逃亡者，转变如此之快，让人不禁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