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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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洌风朔朔,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刮得生疼,虞姬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脚下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眼望帐中万千灯火映着来来往往的士兵的身影,听着不变的巡哨交岗的声音。
    跟在项羽身边已有快一个月的光景,除了那日烹了那儒生时红了双眼的愤怒外,所见的俱是良善。若说良善似乎有些不贴切,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将军不是踏着别人的性命走向那高台的?己方士兵的性命,敌方士兵的性命,谁的性命又有什么不同?更何况他--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的项羽,软禁义帝,分封诸侯的项羽。但是,历史总是一部流血的历史,从有了国家开始,不,在有了人类开始,人们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展开争斗,或许是为了获得更肥沃的土地,或者是为了当权者的欲望。当然,在力量达到某种平衡之时,大型战争会暂时停止,小型的局部战争一直持续不断。当力量平衡被打破后,苦难深重的土地上又要上演新一轮的此消彼长的循环运动,周而复始。
    虞姬想,项羽是单纯的吧,这样一个威名在外的霸主,一个在自己见他第一面之时决定跟随的男子,其实只是个大男孩,最起码,他所做所为率性而为,没有太多的深沉心计。她看他不似一个将领般的在营中同自己的士兵们饮酒同乐,嘘寒问暖,她知道,他是真的将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士兵当作兄弟,不似某些人把此当作收买人心的手段,她见他待自己不似一个胜者得到的战利品,当作炫耀的资本,他知道,他是真心待她,希望自己可以常常随侍左右,故一直以来不曾勉强她做什么,包括尽到一个侍妾的责任。没错,她虞姬仅仅只是一个妾,因为他有明媒正娶的妻,正要迎到彭城新都的真正的女主人。但是,她没有什么要怨的,因为她要的本就是如印度的难近母,守护自己的丈夫,为他拿起武器战斗,更何况,她还得到了他的爱,一个早就放弃的梦,一个少女情怀总是诗的美好。
    虞姬伸出纤纤素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手指微微弯曲,形成半握状,风从指间忽咻而过。手不觉之间变得冰冷,虞姬皱眉,回过神只觉得自己维持这样的姿势有一小会了。[自己刚才怎么了?思考着就突然神游天外发起了呆。]后来她才了解,自己此时是在害怕,因着一种莫名的敏感,她害怕了。她想抓住时间,让时间停在这段甜蜜的没有负担的日子里。原来,虞姬自嘲,自以为同其他女人不同,其实,女人就是女人,即使再坚强也逃不了上天赋予的天性。
    “我们回去吧。”虞姬回身,对一直跟着的郑君说道。郑君仍是默默地伴着,护卫着虞姬。郑君本是项羽的贴身侍卫,被指派来保护虞姬,若是平时,郑君定然不会情愿,好歹也是个中将,竟然沦落至一个女人的护卫!事实上,军中确有如此的嘲笑之声。但郑君知道自己是开心的,因为这个女子不是别人,她是虞姬!早在阿房宫那燃着大火的偏殿中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被征服了,在她不理会自己的问话而对将军说着“霸王”二字时就沉醉了。是自己第一个看到了她,是自己第一个向她说话,但她眼里全是将军高大的样子。的确,将军是何等人,而自己如何同将军相提并论?况且,将军也定是爱着她的吧?前两日分封诸侯时,将军搂着她站在众人面前,宣布自己的名号--霸王,西楚霸王!
    “那是谁?”深夜里携了两个仆役打扮的人行至某处帐前,抬了一箱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是汉王帐下的幕僚。”
    “汉王?就是哪个斩白蛇而起义的沛公?”若郑君没有看错,虞姬很是好奇那个被号称“赤帝”并且有些实力的沛公此刻派他的幕僚到底来做些什么。没记错的话,那是项伯的帐子。
    “我定会为沛公争取到汉中之地,张兄尽可放心。”正说着却见有人尽自掀了帘子进来,一声“放肆”刚出口,看见来的两人只好心中暗道麻烦。
    “妾身不过来向叔父问安而已,却不曾想扰了您接待客人,真是对不住。”虞姬轻笑着福了福身子,态度貌似恭敬,口中嘲讽意味又让人听了个十足,“却不知是何处的贵客,竟送了叔父这么多金银珠宝?”
    项伯皱眉敷衍道:“故交而已。”他讨厌这个女人,非常讨厌!本来自己是个爱美姬之人,所以在鸿门宴之前刘邦许了自己一个美艳女儿为妻后便不遗余力地帮助刘邦,上演了那场被明眼之人唾弃的戏,自己的侄儿地自己还未有怀疑,只道是为酒助兴而已,而这个女人在听完郑君说完这档子事儿后只说了一句:“叔父是谁的羽翼呢?”当场洞悉自己当时的心态。
    “故--交--啊--”故意拖长了音调,虞姬拿起一块精致的玉佩在手中把玩,语气里明显的不相信。
    项伯此时异常气闷,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狐媚儿,现在竟敢仗着羽儿的宠爱目空一切,待日后失了宠看你该如何自处!只是现在被她撞见的事的确不太好向侄儿解释,该如何呢?]项伯瞥向一旁的张良,见他愣愣地看着虞姬目不转睛,不由又暗啐一口,[你张良平素不是能说会道吗?今日看了她虞姬怎么成了个愣头青?这女人真不是什么好货色!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古人的确没有说错!]
    且说张良这厢自虞姬闯入视线起就只看得见她,只听得见她,哪还容得下其他,自是忘了自身之险。
    面如中秋之月,眉如黛,一双凤眼秋波流转,樱唇在光线下泛着光泽,一头黑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全身裹在洁白的狐裘中,露在外面的柔夷拨弄着箱中的珠宝,音若圆润的珍珠洒落玉盘般清脆,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出入。张良就这样痴雌地望着突然闯入的女子,直至她也望着自己。被那汪深潭似的眸子注视着,觉得自己就是溺在其中也心甘情愿。所以,张良忘了此时正处于楚军的营帐中,忘了眼前女子可能的身份,忘我地将她一把搂入怀中,低声唤道:“思思,思思,我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觉得怀中人儿轻颤,原本抵在胸前的手也改为抓着自己的衣襟,正想问她近年来的遭遇,却听得一人沉声道:“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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