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再会辞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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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尤其是在风调雨顺的太平之日,与一年两年并没有本质意义上的区别,只是时间长短的概念而已,该做什么还是依然照旧。然而对于像征天下最高权力的皇宫,尤其是身处最高权力中心皇族,半个月的时间足以翻天覆地,之后瞬间无声平息。当然一切皆有例外,比如说岭南龙门,比如说龙傲,尽管牵涉其中,依然可以置身事外,泰然而处。
    吴王萧逸风涉及谋朝篡权,并且与修罗门勾结,暗设杀手刺杀太子萧烈,暂且打入天牢囚禁,待刑部查证审问之后再行定罪。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龙翔瞬间惊愕地瞪了一下眼睛,双手颤抖了两下,当即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全部倒在了手上,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可是随即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淡淡地微笑了一下,轻声“嗯”了一声,平静地收拾了茶杯茶壶,再换了一壶新的回来,继续重复先前的事情。
    龙傲当然看出龙翔与萧逸风的关系非比寻常,心里对此事颇感不解,觉得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尽管他与萧逸风不过数面之缘,谈不上了解多少,但是从萧逸风的言行举止之间也能看出几分,萧逸风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不过岭南龙门与皇族之间契约当前,对于皇族之事也只能听过心里有数而已,但是出于对龙翔的关心,谨慎起见,龙傲还是多问了两句。
    邱鸿与龙昊庭一起路过院子之时正好听见龙傲询问此事,视线落到龙翔手上的烫伤,邱鸿稍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龙翔,又看了看龙昊庭,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声。龙昊庭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龙翔,什么反应也没有,平静地走了过去,不过心里却是有数的,此事并非表面上所见所闻如此,同时将龙翔冷静淡漠的神情默默地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为他担忧。
    龙翔似乎更不在意,毫无异常情绪,依然挂着淡如清风的微笑,一如往昔。至于其他人,原本就是毫无关系,再者诚帝既然病愈,龙傲一行也是时候离开京城返回岭南龙门了,不过龙翔的一时失态让人不免为他担心,出于对龙翔的关心才会觉得此事有异,不过见到龙翔此刻的情况,众人对于此事也放下了关注,言行一致,提也不提,不闻不问,不查不管。
    当宇文逸云来到临仙居之时,未见其他人,只看见龙傲正在替龙翔上药,处理烫伤,观其伤势,看似还是偏重的。龙翔静静地看了一眼这位岭南龙门的前任药师,这两个人原本毫无交集,也没有什么注意与不注意的,安静地让龙傲处理完伤势,依然淡定地坐在那里。龙傲似乎也不觉得意外,显得十分冷静,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波澜,手法娴熟地继续处理龙翔的伤势。
    一切处理收拾好了,龙傲有些歉意地淡淡一笑,立刻将宇文逸云引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待了两个时辰。之后两人走了出来,宇文逸云望了一眼依然泰然自若的龙翔,平静的眼神之中隐约闪过几分迟疑,随即对龙傲轻轻一笑,就此离去。龙傲单手负于身后,沉思了片刻,将手中的信函交给了龙翔,随后转身回房,关上房门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出来,至于宇文逸云和他说了什么,半个字都没有提及。
    龙傲打开房门,龙翔依然还在院中,看样子是静坐了一夜,身边的石桌上安安静静地躺着那封信函,却依然还是原封不动。
    “大哥……你没有看……”这个结果显然不在龙傲的意料之中,故而显得有些惊讶,心中隐隐担心,于是出于关心而询问。
    龙翔慢慢地站了起来,挺直身形,手中紧紧地握住龙纹墨玉箫,背对龙傲,淡淡地言道:“龙傲……抱歉……我想……我暂时回不了岭南龙门了……暗首之位再悬空两年吧……”
    “嗯……知道了……”龙傲轻轻一笑,淡淡地回应,低声而言,“以大哥现在的心情……确实有些……不过……岭南龙门是岭南龙门……龙傲依然还是龙傲……”
    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龙翔轻轻点了一下头,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似乎决定了什么,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潇洒清雅的身影毅然离去。
    再次见到萧烈,依然还是之前的感觉,萧烈似乎并没有因为萧逸风谋逆之事而影响,依然挂着一直以来温和的笑意,不过龙傲从萧烈略显疲惫的精神还是看出了些许无奈与伤神,眼神之中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闪烁回避,也许是知道了萧逸风篡权背后的隐衷。
    对于萧逸风之事背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尽管龙傲并不知情,不过从宇文逸云的言语之间还是听出了一些,似乎还牵涉到了自己的父亲龙昊悦,但是宇文逸云并没有明言,龙傲也不想去探寻。不是他放弃或者回避什么,只是因为龙昊庭那一句“有些真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以及父亲最后写给自己的遗言,既然是父亲的意愿,还留下了特别的交待,龙傲选择了遵从。
    萧烈再次见到龙傲,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君子之交”,萧逸风之事揭开了尘封的过往,尽管萧逸风隐瞒了很多,但是萧烈还是听出了七八分,联系深宫之中的流言秘闻,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在这段恩怨情仇之间,龙昊悦并非无辜之人,但是若非萧逸诚将他逼至绝境,他也不会用那样绝决的方式了结一切,缘起缘尽,是非对错,谁能说得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样,萧逸诚的确难辞其咎。萧烈一时之间有些心乱,对于这段过往,看龙傲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此事,是不是应该告诉龙傲,可是想到龙傲知晓此事以后的反应,萧烈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不是害怕龙傲复仇,而是他不想失去龙傲。
    “你……还好吧……”龙傲见到萧烈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脸色也越来越差,不禁有些担心,于是抓起他的手腕立即替他把脉,心里突然之间莫名泛起一丝紧张,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你应该见过我大哥了吧……他跟我说你伤得不轻……你有没有好好调理……嗯……我是说……你的伤好了没有……”
    触及龙傲寒凉的双手,萧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立即握住,关切地言道:“我没有什么……你伤得那么重……究竟好了没有……”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龙傲淡淡地微笑言道,并没有排斥萧烈的行为,心中感觉一丝讶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萧烈握住了他手让他紧张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看着龙傲淡然的微笑,萧烈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像之前两人相处之时一样与龙傲自然而然地并肩前行,故作淡定地边走边说,但是心中一直在挣扎。
    “你怎么一个人进宫来了?”
    “大哥之前应该交待过了,半月之期已过,我今天过来是替皇上复诊的,顺便与你辞行。”龙傲说到“辞行”二字之时稍稍迟疑了一下,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依然微笑着淡淡言道,“你一直都没有发过信号,我想皇上的病体应该是无碍了,不会再有什么反复,只需要是静养调理即可,况且一切尘埃落定,我也应该返回岭南龙门了。”
    萧烈闻言心中突然一怔,神情瞬间一滞,随即恢复了平时的微笑:“此事岭南龙门影座已经知会过靖王叔,也向父皇禀报过了,父皇也有所交待。其实我也很想发信号与你联系,不过再三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动。一来你也伤得很重,我担心会影响你调养;二来父皇确实并无大碍,我不好意思冒昧相请;第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第三怎么了?”龙傲听闻萧烈对自己的担心,心中泛起丝丝愉悦,对于萧烈说的“第三”有些好奇,不解地淡笑而问。
    萧烈犹豫了片刻,停下脚步,转身正视龙傲,似乎决定了什么地言道:“第三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单独一人前来……我一直很想见你……很想与你独处……因为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萧烈在心中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过往之事告诉龙傲,与其一直隐瞒回避,还不如直接坦白,既然决定信任龙傲,心中就不应该存有负担,而且他相信龙傲应该会理解的。
    “呃……我……”龙傲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心中突然紧张起来,望着萧烈严肃的神情,知道他要说的话一定很重要,而且很可能影响他与自己的关系,想了一会儿,尽量冷静地微笑言道,“我先为皇上复诊,然后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想说什么,你再慢慢跟我说。”
    萧烈微微一愣,淡淡地笑了笑,略带苦涩,并未多言,继续与龙傲一起向英肃殿的方向走去。龙傲渐渐平复自己的心绪,暗暗地看了一眼萧烈,见他神色异样,不免再次隐隐担忧起来。
    出于礼数,萧烈让内侍进去通报了一声,得到回应之后,两人才走进寝殿。诚帝正半靠在卧榻之上翻阅奏折,看样子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精神看上去还是没有恢复,这也许就是“心病”难医所致吧。诚帝抬眼盯着龙傲凝视了一会儿,冷静的眼神瞬间微微闪动,却对萧烈视而不见,看也不看一眼,随后挥手摒退了左右。
    “儿臣参见父皇!”萧烈单膝下跪行礼,略微低垂眼眉,语气平常得似乎与诚帝不像是父子。
    龙傲冷眼旁观,想了一想,正准备行君臣之礼,诚帝却当即阻止了他,随后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中的奏折,温和而不失严肃地冷静言道:“朕虽然年纪不轻了,可是还没有老糊涂,岂敢让越州之王向朕行此君臣之礼。”
    “龙傲参见皇上!”闻言心中一惊,龙傲立即躬身行礼,之后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抬起头正视诚帝,神情平静淡然,语气恭敬有礼地言道:“龙傲只是继承门主之位,并未袭爵,依然是区区平民,圣驾面前失礼,还请皇上见谅。”
    诚帝显得有些意外,龙傲的温和淡静似乎与岭南龙门格格不入,就像自己这个儿子一样,转而看了一眼依然跪着不动的萧烈,同样温情平淡得与这个皇城格格不入。
    “无妨!都一样!”诚帝随和地笑了笑,轻轻点头,伸手示意龙傲坐到自己身边,随后就像对待普通臣子一样冷淡地对萧烈言道,“烈儿!你也起来吧!”
    “是……”萧烈默默地站了起来,走至诚帝身边,扶着他坐了起来,取过靠背的软垫塞到背后,替他盖好毯子,随后站立一旁,静默不言。
    龙傲看着诚帝对萧烈冷淡如此的态度,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似乎诚帝对萧烈这个太子并没有多少好感,身处深宫,即使是父子之间,亲情也是如此淡薄,难怪历代帝王时常发出“无情帝王家”的感叹。看了一眼萧烈多少有些黯然却依然清亮如昔的眼神,龙傲不觉为萧烈感到几许无奈,心中暗暗叹息,对萧烈的好感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更为加深了。
    “既然龙傲公子前来为朕复诊,不必拘礼,请坐吧。”诚帝伸出手腕,随后看了一眼萧烈,淡漠地言道,“烈儿,你先退下,在外面等候,让龙傲公子在此专心诊脉。”
    萧烈心中骤然一紧,神情紧张地看了看诚帝,担心诚帝还会像上次一样突然之间陷入疯狂的幻觉之中,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之下出手伤及龙傲。视线触及龙傲,见他轻轻一笑,萧烈心中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龙傲的意思,回以一个同样让他安心的淡笑,随即躬身行礼,退出殿外。
    两人视线交错之间,诚帝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细细一想,自然清楚萧烈对龙傲的关心与其他人不同,心中多少有些担忧。以岭南龙门与皇族之间的过往,倘若他们想要坚守这份情意,只能选择那一条最艰难的路走下去,或许还可以就此化解一切恩怨,但是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却难以衡量,尤其是龙傲,他们是不是真的可以承受得了。
    诚帝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龙傲,真是太像了,行针之时的手法动作,对待生命的冷静谨慎与认真尊重,身陷绝境之时的狠决与坚定,容貌身影,举止神态,几乎与龙昊悦一模一样。除了眼神之中折射出来的神韵气质,那样的淡,那样的静,那样的清,那样的秀,都不是龙昊悦身上会有的,隐约透着埋藏在记忆深处某人的影子,那个与岭南龙门毫无关系却与自己关系深刻的某人。
    尽管诚帝望向自己的视线让龙傲感觉很不自在,但是手上的动作依然毫无影响,也没有对诚帝产生半点戒备之心,因为龙傲从诚帝极力隐忍的眼神之中并没有感觉出丝毫不善之意,反而隐约感觉出了几分淡淡的沧桑与伤感。
    龙傲收起银针,收拾好了医箱,随即站起来微微欠身,淡静而言:“皇上无恙,请静心调养,龙傲在此向皇上辞行。”
    “嗯……龙傲公子何时启程……返回越州……”诚帝瞬间微微一愣,随意地笑了笑,隐约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也就是这两三日,龙傲无事,多谢皇上关心。”龙傲并未听出诚帝语气之中的异样,以为诚帝只是出于礼貌客套而出言关心,于是同样出于礼貌地淡然而言。
    “以十成内劲运行六刹罡气,连续两次接下朕失控之招,内殿地上的石板还未修补,若非你根基深厚,必定当场身亡,朕虽然陷入疯狂之状,但是记忆还在,发生了什么很清楚。”
    龙傲心中一惊,略感不解:“龙傲不解……皇上何故如此……关心……”
    “逸云交给你的东西,我想你看过之后应该有所了解,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朕难辞其咎,一切皆由朕来承担,不过这与萧烈无关,他对你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龙傲对于父亲龙昊悦之事心中有数,并且已经看开,听到诚帝亲言承认,心中依然冷静,不过当他听闻最后与“萧烈”相关之言,心中竟然不自觉地微微一动,沉吟片刻,淡笑而言:“龙傲身为岭南龙门之主,一定会信守契约,身为人子,先父之遗言定当谨记于心,也必定遵从,既然往事随风,一切归于尘埃,龙傲自然不会纠结不放。”
    “既然如此,朕也不多言,龙傲公子慢走,朕就不送了。”
    “不敢……”龙傲带着真心敬意再次躬身行礼,背上医箱,清傲的身影悠然离去。
    望着龙傲飘然离去的背影,再次想起心中深处隐埋的身影,思及心中最深刻的隐伤,诚帝一时之间暗叹,明明心中所求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可惜世人偏偏喜欢视而不见,费尽心思追寻那份遥远的虚幻,甚至不惜一切手段,最终一切难以挽回之时,蓦然回首,君心有意时,伊人再难寻,徒留一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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