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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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真的就这么跟着三人走上了大街。
一步三回头地看,房顶上溟和镜的身影,直到看不清了还不见消。什么仇什么怨啊?再看街上张灯结彩一片和谐的,他撞了哪门子邪一下被这么多黑道的人追?暗杀……该不会这宿主是个什么朝廷命官吧?这小身板也不像啊……该不会是个什么在逃皇子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
谢长安忽地一停,沈客刚把头转回来就结实地撞上了他的衣服。
嘶——这伤疼的可真是时候。
行吧,他衣服质量不错,至少不硌脸。
“沈客。”沈客皱着眉把自己拉了出来,抬头看着花烟极度不友好的目光,不禁垮了跨嘴。“……你们呢?”
谢长安回头看了他眼,又转回去走了起来。“姑娘叫花烟,少年叫青冥。我嘛,就叫谢长安。沈公子,我既救了你一命,你可好歹要遵守承诺啊。”
承诺?沈客撇撇嘴,别开头没好气地道:“钱袋已经还你了,说了不是我偷的。你还要钱也行,反正我是不觉得这副身子里还有什么钱。”
“我知道。”
“……那你想干嘛?图财莫得,图色?别了吧,就算我好看,可我现在这样脏兮兮的还流着血的,不太好吧。”
“你!”
白衣抵剑,随下的是沈客的一缕头发。
“花烟,别动不动就拔剑,看把人家吓的。”
“可是公子——”
“好了,”谢长安笑着按回她的剑,使了个眼色道,“没关系的。”随即目光一斜,又道:“沈——姑且叫你声公子吧,公子莫要忘了,可是你又哭又叫地求着我救你,”救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知道公子记性不好,连几分钟前的事都一晃就忘,不知此番提醒可还恰到好处?”
沈客愣了愣,旋即抬头对着谢长安眨了眨眼。
“沈公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众人刚经过一个小饰品摊,谢长安随手就捞了个东西抛了钱,转手丢给了沈客,并笑道,“你看这漫天灯火人声喧嚷的,这里的元夕灯会,是不是很美?”
铃铛?
“这里是长安街,安乐城最繁华的街道。不过要在平日,大部分地方现在也该夜阑人静了。你运气不错,赶在这时候被追杀,不然子夜深时,就算八鬼不来,你带伤敲个百十家门也不会有人来开。到最后,你不是被他们杀,就是失血过多外加活活冻死。当然,前提是正常人。”
“正常?”沈客下意识道,“我哪里不正常了?”
一道寒光直直射眼,害得沈客僵了僵。什么眼神?干嘛这么凶嘛……
只消几秒,谢长安便收回目光又笑道:“腹部的伤,还好吗?”
“当然不好——”沈客嚷了声,极不忍心地低头看去,“……伤口,变小了。”
哪只是变小,刚醒来时那么血淋淋的,他早该想起来,抱谢长安大腿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就连刚才撞到他的痛感,跟之前比小了不要太多。伤口原本有多大,这么触目惊心的他绝不会忘,光是衣服破的口子都能看出,就算不是致命伤,能活下来也是奇迹了。可他现在……
活蹦乱跳的不要太嚣张。
得,看来是这身子的主人在生前偷了他钱又被追杀,然后在那里跟他们同归于尽了我才上的身。可为什么是我呢?算了不管了。既然九成九是穿越,那我得珍惜机会啊!愈合术么……应该算是个技能,之后再测试看看。不过真没搞错吗?这么久了都不来个系统?谢长安,安乐城长安街,怎么老是这几个字乱组,是哪个作者的小说么这么敷衍?我最近也没看啊更没玩什么相关主题的游戏,怎么就过来了呢?这地方好像跟历史也没什么关系,修仙玄幻什么品种也不知道,这破壳子还背了一揽子乱七八糟的债……
唉……
“沈公子,沈公子?”
不应。
“沈客!”
“啊!”沈客一吓,抬头只见谢长安多少不屑的脸,心下就鼓嘴委屈地道,“干嘛啊这么大声?”
他意味犹深的盯了他两秒,忽地眯起眼道:“这不是看你想事情想的正深,来打断你一下嘛。所以——这些花灯,你喜欢哪个?”
“……哈?”
原来思索间,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家花灯铺前。两排竹架上挂着的各式精巧花灯,沈客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论老百姓的手艺,倒真是叫人叹为观止。感叹间,背后又响起了谢长安的声音:“如何,有看到喜欢的吗?”
喜欢的……说实话,这两排灯各个都精致的无可挑剔,但论喜欢的话,第一眼看到就很想要的……
“这个。”最底两层的花卉灯里多是莲花灯,不过有一盏的花瓣比其他多了好多,层次的灯影直叫沈客移不开眼。“这个是菊花吧?这里好像就一盏。喜欢的话,我最喜欢这个。”
欸?他为什么要问我?开始剧情了?
“这位公子可真会挑!”摊主笑道,“我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这里卖灯,其他灯都是家里人做的,唯这菊花灯啊,是宫里人做的,材质和手艺,自是要比我们这些乡野老民要好。”
“宫里人?”
“是啊,宫里每年都会送一盏菊花灯来让我卖,也不知是哪位巧姑娘托了什么愿,总之啊,一年就一盏。公子与它有缘,若喜欢,就拿去吧。今日元夕,本就图个乐,这些花灯都一个价,公子,如何?”
“这……”沈客为难地回头看了眼谢长安,“不好吧……”
“既然喜欢,又哪来那么多不好。”谢长安笑着把钱递给摊主,取下了一盏莲花灯,“老丈,宫灯虽美,但你们做的花灯也丝毫不差,我们都很喜欢,给,要四盏。”
“公子美言了,若诸位喜欢,那我们做灯人心里也很高兴的。”
一手交钱,一手接灯,只见谢长安挑了盏莲花灯,转身就要走。花烟和青冥早就各挑了一盏,只有沈客又看看花灯又看看他们,迟迟下不了手。
刚刚这么护,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这三个人的关系,看来主仆关系不错啊。
那他给我买干嘛?怎么心里一阵发慌呢……
“沈公子。”
“啊?”
“这钱呢,我已经付了,就算你再喜欢我家姑娘,老这么盯着也有些不妥。难不成——公子还要我亲自帮你拿灯?”
“啊不用不用,不用……”
她底子再好,现下打扮成这样还不如你好看,我看她干嘛?不过别说,还真有些尴尬。沈客悻悻地笑了笑,拿起灯跟上了他们。
夜尽阑珊之际,却是赏灯燃明的好时间。佳节一度已是难得,再有如此盛大的美景,众人也都舍了安眠甘愿流连。虽然往日电视看得多,真这么经历一趟,沈客还是心起波澜。
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穿越了,连配置都不清楚,呆呆的上了别人的船。不知道能活到几时,也不知道几时能回去……
又是一簇烟火绽放,紧接纷纷,点亮了夜空。百感交集至深,目光却一下随着花火落空,心中一颤,彼时情郁忽的散了个释然了了。一顿,一笑,整个人倒像是脱胎换骨般轻松了下来。
想得太多的结果,就是忘了看路。等沈客回过神来,什么灯火繁花早就退到了身后遥遥外,莫名的清冷甚至阴冷下,只有眼前两盏昏暗却有些刺眼的灯笼。
一栋府邸。阴气挺重的,怎么看怎么不祥,像极了鬼宅。灯光晃亮了门上的匾额。
沈客皱着眉辨认了一番。
“……铺材棺?哦反了棺材铺。”等等,那边还有几个小字,我看看——
“棺材铺……的后门。”
……
“卧槽你家卖棺材的啊?!”
“啊,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啊?”谢长安有些夸张地惊讶了句,然后又微笑道,“看来公子不算太傻嘛!”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来在下的店里”了,棺材铺?这年头的年轻人可真会玩。虽说地主家盛产傻儿子,可这谢长安,棺材爷的儿子,卖棺材卖成地主,一个字,牛。不傻,还凶得很,惹不起惹不起。我说这阴气重重差点荒郊野岭的,还挺会挑地方。这么一看门上的灯笼和手里的花灯……
哇哦,真神奇。
不知为何,沈客突然觉得无比神清气爽。展肩舒眉转头,朝着谢长安露出一个标准微笑,他道:“请问,你带我来这里,是要送我一程吗?”
“哎呀怎么会!”谢长安歪头笑道,“沈公子怎么会这么聪明呢?”
……
遥远的灯光是多么迷人,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耗费青春呢?
“沈公子——”
刚起了几步的脚,直接被谢长安叫停了。额头的冷汗毫不给面子地刷刷流,沈客抽抽嘴,站住了。
“我知道沈公子害怕想跑,换做别人也一样的,所以谢某自然不会怪公子仓皇。只是既然公子记性不好,出于礼貌,谢某还是得给公子提几个醒,公子务必听好啊。安乐国呢,纵圆万里,大至皇城銮宇,小至山野孤庙,地广人多,有些地方隔区便如隔世。此处为长安街的尽头,再往后,便出了范围。虽然一山有一山的景,但这里,是整个国度最繁华的地方无疑。公子来去自便,但看你这么瘦弱,想也走不出几条巷子。若想在长安街活下去,就请记住:一,没什么事,不要和宫里人扯上关系;二,就算有事,也不要试图与琳琅阁的老板娘颜秋唱反调;三,天鬼司办事,不要管。当然了,估计公子是被他们管。至于这四嘛……你暂时还不用知道。”
“……你这算临终关怀还是临别践行?”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只是人人都知道的规矩,怕公子忘了,提醒一下。省得走了几许,天鬼司的人还没来,你就已经没了,不仅霍霍了我方才求情的那几滴口水,还凭空给我背上几条人命,我可不想。”
“我挂了跟你有啥关系?”
“公子真就这么快忘了?”谢长安无辜的眨眨眼,“既然公子是我的,那他们杀了你,我不得给公子报个仇啊?那我不就背上人命了嘛?”
他眯眼笑笑,身边青冥推开了门。
“哦对了,那个铃铛算是见面礼,公子若不喜欢,也还是将就拿着吧,万一没走几步迷路了,摇摇铃铛说不定我还能来救你。至于那盏菊花灯——公子若是觉得不便,也可在谢某这儿挂一阵。”
……
沈客无语的摸了摸腹部,伤口已经连痕迹都没了,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件漏风的破衣服,也不觉得冷,看来这身体素质挂的有些厉害。放眼望去,附近亮的也就前面和后面,其他都暗的有些吓人,等等,那边好像有亮光…
“既然这样,”沈客看了眼菊花灯,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那大仙,咱们好聚好散,救命之恩我记着,来日要是需要帮忙,我尽力来就是。棺材呢,我就不躺了,太硬不舒服;灯呢,我就拿走了,谢谢啊!”
不是我沈客臭不要脸白嫖一顿就走,实在是,礼物嘛对不对,天这么黑,花灯好歹也是个灯,能用就好,其他不强求,不强求。要不是刚来不熟,我也不会说走就走。看这铺子的围墙,简直比豪宅还豪宅,要是少点鬼气,谁不爱留?就是这地方太怪,这些人更怪,太危险了。不过,说起危险……那什么天鬼司的人不会又来吧?记得谢长安好像说就救我一次来着。
没钱没命就这样离开大腿,是不是不太好啊……
算了,走都走了,探索新世界要紧。
灯芯闪着黄光,照亮了不远处。绕着乌漆抹黑的街巷一通乱晃,不知不觉,沈客渐渐远离了屋舍。
由于受够了棺材铺周遭的阴冷,此时眼前的豁然开朗,让沈客眼睛都开大了一圈。
一条漂满花灯的河。
顺势望去,河边有很多口子,加上重叠的桥影,大概猜得出是条贯穿长安街的河。如此,这一盏盏含着纸烛的花灯,想来是人们的许愿灯了。就是看这流向,是朝着棺材铺去的啊,虽然是经过。河流两向,传递祈愿,只是沈客此时的方位,既看不清源头,也看不清尽头。豁然开朗的,是穹夜朗月,和缓缓向上延伸的长安街。再过去,就是山了。那一端的背景,倒是出奇的耀眼。
寺庙?
再一回头,又是一片漆黑。然后,眼下漂出了几盏花灯。
“哥,你说这灯,是水里的灵呢,还是天上的灵呢?”
“你怎么每年都问一遍……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就是怕被公子骂才来烦我的,切。”
“哎呀好哥哥,哥哥最好了!那你说,阿娘会看到它们吗?”
“都说了别老是问了!”声音顿了顿,“……阿娘,会看到的。”
听声音,是两个小孩。荒郊野岭的哦也不能这么说,大半夜的,俩小孩搁这放灯,胆子可以啊!这么惊叹着,沈客便也走了过去。
转草一提灯,就看到两个脑袋各顶着一个包子的小孩。看打扮,像有钱人家的仆童,十一二岁的样子,一个蹲着托腮盯着河,一个站着插手盯着人。莫名的,沈客笑了笑。
然后,经典的踩树枝桥段,惹得他们直接转过了身。
“什么人?”
……
“落魄人。”见他们起身,沈客也不好再藏,便走近干笑道,“放心吧,对你们没兴趣。”
两人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真的啦。不过我说,你们放灯为什么不到人多的地方去放?这里冷冷清清的,身边连个大人都没有,你们不怕吗?”
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整齐地摇了摇头。
“……算了,换个话题。唉,你们刚才说的天上的灯,是什么啊?”
两人盯了他两秒,然后整齐地向他身后努了努嘴。
……什么?
转头,满目明灯。
沈客大概也就在电视漫画里见过几回,那种隔着屏幕都让人星星眼的画面,没想到才这么会会儿,他就亲眼看到了挺多次。
长安街的屋舍轮廓,顺着地势蜿蜒而上,渐远渐糊。水流,桥影,一切的一切,都因散布的灯火而变得朦胧梦幻。白纸灯栏,摇摇上空;花形烛影,漂游而下。
“上元佳节,闻人祈愿。燃灯向空,祈天官赐福;流灯向地,愿逝魂长安。故不论天灯,河灯,都是会放的。怎么,沈公子,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