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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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三声时,琼舞便已醒来。她知道今天他就将离开,说不上的有什么离愁别绪,只是心中盘旋着一股积郁之气,始终畅快不起来。
是该结束一切了。拨弄着手中的发簪,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顺手将簪子插于发间。
正厅内,一贯的白衫,腰间悬佩着隐约泛着金光的玉环,陌拱手准备向南宫朔辞行。
“我们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希望你不要为难她。”直视南宫朔的眼神炯炯,不同于先前的淡漠,多了丝人情味。
南宫朔看在眼中,脸上笑意不变,心中却酸涩不已。“无论她是妖还是人,我都绝不会伤害她的。”他坚定地回答道。
“哼…”一声细微的哼声传来,陌不由得皱紧眉头,握紧了腰间的玉环,暗暗施力。
“刚才…”神情微变,南宫朔的脸色略转苍白,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依稀记得在受伤前听到过类似的冷哼。“呵呵…子不语怪力乱神。”僵硬地干笑了几声,神情依旧无法放松。
陌并未多加解释,站直的身子,不时向一处望去。
“你当真不等琼舞来吗?这样不告而别……”勉强恢复镇定的南宫朔,走至门前,向外眺望了一番,回过身,低声询问。
“不用了。我和她本就不属通道,今后或许还将是敌人,相见不如不见。”不再多加停留,他跨出厅门,越过南宫朔,向正门走去。而南宫朔在一旁始终沉默,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阳光亮的刺目,走出南宫府,眩晕的白让陌一时间睁不开眼。风浮动衣袂,四下一片寂静,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馨香。像是他最熟悉的,迷迭。
“我等你很久了,陌。”**,一袭水蓝色丝绣罗裙的琼舞微笑地看着他。只是随意用簪子盘成了一个发髻,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妆容,却是无法言喻的熟悉。
“等我?”他困惑地将玉环收入怀中,匆匆下了一道眠咒。望着逐渐向自己走来的女子,感到从未有过的慌张。
他害怕。害怕自己,自己所不知晓的自己。愈是与她相处,愈是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并不完全,灵魂莫名的空虚。
“是啊。怕你落跑,所以埋伏在这里。”她开着轻松的玩笑,停在一步之遥,第一次心无芥蒂地冲他笑。
“我……见过你?”
“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将手伸向发间,忽然将发簪抽出,任由一头青丝如瀑般泻下。“还给你。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眷恋了。”她递给他,那上等桃木所制的簪子。
他站在原地,并不将那簪子接过,讷讷地开口,“我不懂。”
“五百年前的债连同这簪子一同还你,收下吧,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拉过他的手,将发簪塞入他手中。
“五百年…”心莫名一动,惶恐愈加。他狼狈地驾云离去,握有簪子的手不禁用力。“师傅,他有事瞒我。”心开始发疼。
而留在地面的琼舞只是无声地叹息,一切都结束了,这场持续了五百年的梦靥。
当琼舞回到南宫府时,南宫朔已经在她房中等她。
“你去送他了?”他低哑地开口,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我一直在门外等他。”取过案几上的茶壶,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径直坐下,丝毫不在意房中多一人。
“可他毕竟是走了,不是吗?”
“他在或是不在,都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是他,你是你,我是我,何必苦苦纠缠在一起。”一口饮下杯中早已冷却的茶水,黛眉微皱,好苦。
“琼舞……”
他将她拉向自己,却被她一手挥开。
“是该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他慌张地拦住她的去路,眼神有丝癫狂。
“当初留下是因为担心你的伤势,而如今你的伤早就好了。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眉头不得舒展,她从不知先前的文弱书生外表之下是这般的性情。是她的过错,还是本就如此?摇了摇头,再饮下一杯苦茶。
“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我是妖,你是人,难道你疯了,要留妖孽在身边。”
“借口。是不是因为他离开了,所以你要去寻他。难道你就忘了他与你的不同。”
“够了。”冰冷的茶泼出,她的手僵在半空,“为什么要逼我?”
“琼舞……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不可以选择我?”抹去脸上的水渍,他望向她的脸满是疲惫与受伤。
“因为太迟了。”背向他,她闭上眼,轻声低喃,“早在五百年前我便已是他的妻。”
五百年……一道锁上在心间,打不开,却总会隐隐发疼。他想起下界前师傅说过的话。
“此去,你将有一劫。倘若能度此劫,则修为大增。若度不了,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他想他的劫已至。
琼舞,你究竟是谁?再难像过去一般心如止水,枯哑的喉头紧缩,神情悒郁。
“陌,你在发什么呆啊。”一声叱喝从云间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金光袭来。
轻松避开突来的袭击,陌站在云端,神色依旧未缓。“师傅,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臭小子,一回来就质问为师,这趟人间之行真是把你给教坏了。”散去浮云的遮挡,精神矍铄的老者抚着白花花的长须不满地瞪视着眼前的陌。
“师傅,不要避开我的问题。”他急躁,即使害怕也想尽快知道答案。
“你是相信那小妖,还是信为师呢?”挑高一边的眉毛,明明是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却像是个孩子,任性的要着信任。
“我谁也不信,我只要真相。”
“你……”正忍不住要吹胡子瞪眼大发脾气,一道女音插了进来。
“小子,说得好。不辜负舞儿想了你那么多年。”未见其人,一股浓郁的香粉味迎面扑来。
“又是你!”咬牙切齿。“牡丹花妖,不要太得寸进尺。”
“哼,太白老怪。做错事的可不是我。”冲着身旁的陌抛了个媚眼,香雪不屑地睨了早已气得跳脚的太白一眼。
“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再理会独自生闷气的太白,陌将问题抛给眼前陌生的女子。
“不准说!”
“五百年前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坏了他们的姻缘,现在你连真相都不敢告诉他了吗?”敛容,芙蓉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冰霜酷寒。
“五百年……”
“苍云,一切就让你自己去看吧。”取出怀中的银盘古镜抛于空中,掌中施力,香雪一把将陌送入镜中。
“你会坏了他百年修为。”
“总好过被毁了一世姻缘。”
“你……为什么总要和我作对?”
“你是仙,我是妖,我不和你作对和谁做对。”吐舌扮了一个鬼脸,旋身,香雪重又隐匿于云中,徒留下来时所带来的阵阵的香粉,随风涌动。
朗朗晴空只剩下老者无奈的叹息。
“难道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