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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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八
    红梅枝头绽，寒风里全是凛冽的香气，这香气仿佛带着肃杀的决绝，惨烈而绚烂。
    他们说，那就是临雾教的所在。
    临雾教。
    江湖上扬名了五年的邪教、魔教。
    湖上烟霞波动，那晚霞红得如火，自波上漫漫延去，染了一湖艳丽。
    那条湖是小润河的一条小支流。所以，常年云雾缭绕。如若仙镜。
    湖上画舫，纤纤丽丽，古雅红木沉沉森森，粉色纱缦，也被红霞映得澄澄一片。
    外面，波澜烟水之上，湖光浩渺。画舫中纱帐轻笼，与远湖的薄雾相映，美如仙境。
    就在湖上，一叶扁舟远远而来，舟上，一人白衣似雪，立在船头，不胜寒意。
    这一湖，这一画舫，这一舟，这一人，像是一副山水画，宁静悠远。
    雾越发浓了。从偶尔被风吹起的纱缦中望出去，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小小的画舫随水漂摇。
    忽然，从画舫内，一支清曲响起。
    淡淡的哀愁笼罩整个天际。
    哀愁随着歌声而来。
    渺渺烟水，在雾中显得更加苍白，因为那歌声带上了最浓的色彩。
    连雾都显得飘渺了。
    细耳倾听才能隐约听出：
    风花板，书月楼，寄情多少在里头。
    缠绵悱恻，谴倦不朽，生死厮守。
    自古深情多，至今难长久。
    小舟行得更近了。一个跃起，舟上之人踏波而来。轻轻落地于画舫上。
    在他落地的瞬间，曲停了。
    在层层纱幔中，传来一阵悦耳却冰冷的声音：“谁这么大胆敢来我百里传香地方。”
    这声音竟觉熟悉。
    江上，雾更浓了，带着湿冷。卓不凡提步走进画舫内。
    画舫内的人坐于古琴前。
    眉眼间，是妩媚得残酷的眼神。
    笑意如刀。
    风，寂静地吹起纱幔。
    随之飞扬的，是漆黑如夜的发。
    长眉挺秀，星眸微眯，那红润的唇轻抿，总挂着达不到眼底的轻笑。睫下微光流转，总是透着一股冷冷的犀利。
    她衣为白底，青裙及膝，胸前、袖口和衣角处绣上了耀眼斑烂的色彩，一圈圈灿亮夺目的滚边，刺出神秘的花草纹路，发间插着的古怪图饰的簪子。
    卓不凡不由一怔，想过千遍万遍，却不知百里传香原是这般样貌，心间再次袭来一阵熟悉的暖意。他微微蹙了下眉。
    听闻他的脚步声传来，她缓缓抬起眼睑，冷冷地笑留在嘴角边凝住了。
    只是一眼，便自此难忘。
    他自缥缈的雾中而来。白衣如雪，黑发如夜。在他的身后，阳光割裂雾幕，剪出他的身影。
    他就这么定定立在原处。。
    百里传香只看了一眼，哀伤便袭上了她的心。
    止不住地忧伤自她心间袭来，弥漫住了她美丽的双眸。
    “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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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两小无猜的年华。
    “斜阳哥哥，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那是自然，我们两个人最好，我当然要娶你，你当然要嫁给我。”
    十二月初八
    “快把那个妖女交出来。如若不然，你们就是妖女的同党，休怪我等无情。”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是什么妖女。”
    “她是临雾教教主的女儿，不就是妖女么。”
    “她只是普通的女子，再过些时日，她就嫁予我儿，成为我方家儿媳了。她既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你们定是认错人了。”
    “哼，顽固不化。”
    “爹……”
    “你们这些恶人，我方斜阳哪怕今日死在这，也不让你们带走传香。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武林正义，都是些伪君子。”
    她从郊外归来，便见到一片惨境，方家几十口老老小小都命丧黄泉。心冷得如大润河冬日的水、越山的风。她的眼渐渐染起血色，除了红，再也看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如此苦苦相逼？
    妖女是么？
    既然他们那么希望她成为妖女，那么就做妖女吧。
    她喃喃低语，“一天杀一人，恨少不恨多，人世多苦痛，恨生不恨死。斜阳，斜阳……你等我，等我把这些该杀之人杀死后，我就去找你。黄泉碧落也要找到你。”
    十二月初八
    那日梅花枝头绽，浓烈的香气四溢。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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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百里传香手中一把琴，便叫武林中人闻之色变。
    传说百里传香杀人时，总会念念有词：
    一天杀一人，恨少不恨多，人世多苦痛，恨生不恨死。
    传说百里传香妖媚如狐。
    传说………
    那个传说就在他的眼前。
    她确实绝代风华。
    她的面前确实摆着古琴。
    然，那个笑意如刀的女子此时却泪眼朦胧。
    他的心一恸。尔后，不加思索提剑斜刺过去。
    灭临雾教，杀百里传香。
    这是丁贺、雷武、黄聚、罗齐四位师父说的话。
    今日正是十二月初八
    师父说，每年的今日，百里传香总会一人在此，祭奠她已逝的恋人。
    他以为她能躲过，毕竟传说中的百里传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为了这一天，几位师父授意他武学，他日夜勤练。只为今日。
    以为会有一番恶战，他早已有所准备。
    却不料………
    “斜阳………你………”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血从身上缓缓流出，晕染了古琴。更晕染了他的眼。在那一片红里，他望见了幼时的自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斜阳哥哥，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那是自然，我们两个人最好，我当然要娶你，你当然要嫁给我。”
    他不是卓不凡。
    他是她的斜阳哥哥。
    “传香——”一声凄厉响彻云霄。
    自古深情多，至今难长久。
    十二月初八
    那日梅花枝头绽，浓烈的香气四溢。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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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不凡狂性大发，丁贺、雷武、黄聚，罗齐武林泰斗皆被其所杀，丁、雷、黄、罗四家满门一共一百一十三口亡于卓手。
    江湖各派无不震惊。后，武林各派纷纷出力，捉拿卓不凡。然，卓不知所踪。
    ————《武林通史》
    他立于墓前。喃喃道：“传香，那些害了爹，害了方家，又给我下咒让我失去记忆，利用我来杀你的人，我让他们血债血偿，现已都赔上性命了。什么正义，什么黑白，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都是些伪君子，打着为武林除害的旗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些人性的贪婪丑陋，我已看够了。若不是他们，兴许我们的孩子都能喊爹娘了。”
    他独立于飘雪之间，望着眼前银色皑皑，种种混乱的思绪、过往，忽然都涌上心头，人不由站的痴了。
    俯仰天地之间，世间路无常。
    蓦然回首来时路，入眼茫茫。
    恍惚间，心境忽的空荡荡一片，天地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能扰乱了。
    他仰头望着天际，“一天杀一人，恨少不恨多，人世多苦痛，恨生不恨死。传香，你说的对。人世多苦痛。当年你以为我死了，也是像我现下的心境，对么？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声音低徊顿错，和着漫天飞雪，芒芒天地，满是沧桑悲凉之意。
    惟有红梅枝头绽，寒风里全是凛冽的香气，这香气仿佛带着肃杀的决绝，惨烈而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