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落凌
    “什么？你就是那个打算成为我主人的家伙吗？不过是个小鬼嘛。”黑色短发的少女自上空审视着地面上喘着粗气的少年，微微蹙起了眉，仿佛很不满意。
    “什么叫小鬼啊！”少年不悦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清冷美貌的少女，“身为斩魄刀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啊！我叫西川，西川平！不是什么小鬼……”
    看样子是还想逞强，不过可惜，刚刚才拚死战胜了一只大虚，体力近几乎透支，像现在这般站着已是勉强。那副窘迫的姿态显然被居高临下的少女尽收眼底。
    “西川吗？”伸出食指轻轻抵着下唇，少女微微眯起了深蓝色的眸子笑，眼神却在那个瞬间凌厉万分，“想要成为我的主人，就先破了我的结界吧！那个时候，我将告知我的名字！”
    “切……”西川咬着牙喘着粗气，“凭什么这么得意啊……等我破了这个结界，第一个教训你……”
    “那就祝你好运！”少女的脸庞浮起一丝危险的笑意，暗中攥紧了拳，结界顿时加了几重。
    “什么嘛……”西川平躺在地上，看着质蓝的结界不满地嘟囔着，绞紧了眉，真的没想到，那个女孩的结界居然那么难破，已经试了不知几回，但每一次，自己的灵力都会被反弹回来。白打，瞬步，斩法，鬼道，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鬼道了。明明剩下的体力已经不多，再这么浪费下去，胜算全无……
    “嗯……”长长吸了一口气，西川一用力从地上坐起，支撑着再次爬了起来，不可以就这么放弃啊，败在一把斩魄刀手里，也太丢脸了吧！
    透明的空气，清冷的气息，暗处的少女默默看着那个固执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拼尽全力。突然有些不忍心，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曾经拒绝了所有想要成为她主人的死神的斩魄刀，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明明，还可以有其他更加听话的斩魄刀的……
    “啊！！！！！！！！”
    远处那一声用上了全部力气的叫喊声将少女惊得回过了神，猛地抬头向少年的方向看去。
    伸出的右手直指向天际，少年爆发出了全部的灵压，那一片深蓝色的结界，便在那个瞬间瓦解，支离破碎。
    “我才不管你这个家伙有多骄傲，多强。既然被我悟出来了，乖乖成为我的斩魄刀就是了，干嘛那么麻烦啊！斩魄刀的话，第一把就够了！”那么不满的怒吼，听得少女心里一震。泪，突然就从眼眶滑落。
    少女微微张开颤抖的唇，仿佛魔咒般，远处的少年同时张开口，唤出了那个名字：“划破青空的苍雷！落凌！”
    恢复神智，已经是在四番队的病床上，右手紧紧握着的，是四番队员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掰下来的，他独一无二的斩魄刀。
    “呐，我说，为什么要那么执著于我呢？明明可以有更加乖巧听话的斩魄刀的……”仿佛透明般的少女静静地跪坐在床榻的一侧，看着重伤的少年，满是疑惑。
    “真是个傻问题啊，不过就是对你的自以为是很是不满罢了，从没想到过原来还有这么坏心眼的斩魄刀啊。而且，我决定了的，一定要做个让斩魄刀感到骄傲的好主人。所以，怎么可以输给自己的斩魄刀啊！”少年仿佛疲倦似地再次闭上了眼睛，嘴角留有一丝浅浅的笑。
    看来自己是傻瓜呢，从来认为，那么清冷的自己不适合成为他人的斩魄刀，过于冰冷的灵压会给主人带来负担，却不想，被这个少年一语道破。斩魄刀，只要为自己的主人感到骄傲便足够了。因为主人，不会输给自己的斩魄刀。
    溢着泪水的眸，注视着病榻上熟睡的少年轻轻微笑：“请安心睡吧，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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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萧瑟，月影摇曳，少年轻轻把一缕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开，有些不满地嘟囔，什么鬼任务啊，居然让他一个人在冷风里等了那么久，监视？虚的影子都没有半个！
    背后飘渺的短发少女用眼神暗示他稍微冷静点，心里却也是有些怀疑，静灵廷的情报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到底出了什么事？
    “呐，落凌，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不知为什么，十番队的六席养成了和自己的斩魄刀对话的习惯。也不等少女有任何表示，就自顾自地离开了躲避地。
    小心地隐藏好灵压，慢慢靠近了目标地点，然后，在一瞬间头脑空白一片。
    反射着银色月光的长刀还滴着血，地上已然失去生命的，是自己那么熟悉的人。“松草前辈……”西川张了张口，惊呆。
    冷寂的背影回过身来，西川更是不知道要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惊讶。那里立着的，赫然是自己在队里最为敬重的，性情温和的前辈。
    一个踉跄，西川跌坐在地上：“前辈，你为什么要杀松草前辈……为什么！”有些慌乱，他都不知道自己问了有什么意义，可他潜意识里觉得，必须知道原因。
    “是你？”青年男子收起了刀，目光重新柔和下来，“既然都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其实，我是王族特务。而松草，就是这次任务泄密之人，你所埋伏的地方，并没有出现虚对吧。”
    “王族特务……”自己曾隐隐记得，小时候听家中的死神长辈提起过，这一隐秘的存在，但是，温和的前辈，居然会是王族特务，他吞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运行起脑子接受这个事实。
    青年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身形一顿，却是再度回过头来：“我的事，不要和其他人提，就当今天从没有见过我。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背叛者，除了松草，还有一个人。”
    温润的眸子在夜色里闪起危险的光：“小野泉一，我记得，他好像是你的同期，关系，也一直不错。你自己，小心些吧。”
    西川一愣，眼前已经没有了前辈的身影，就连方才还在身后的松草前辈的尸体，也一并不见。
    “这就是……王族特务……”
    心情昏沉得可以，阳光好到不可思议，西川倚在窗边，脑子里混成一片。昨夜的事还在脑中不断盘旋，今天早晨向队长报告时，对方的神情，仿佛早已知晓任务失败的事实，还安慰自己别失落。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吧……
    “喂，西川你发什么呆啊？”熟悉的声音从身畔传来，有人推了他一把。
    慌乱地回头，一僵：“小野……”回想起前辈的话，他有些紧张。对方却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小心我告诉队长你偷懒哦，赶紧工作啦。”说完就又向庭院对面的席官室走去。
    西川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谢了。”心里却是不断安慰自己，小野绝对不是背叛者，绝对不是的，一定是前辈他们弄错了。这样想着，就好像自己也接受了这个暗示，相信他。可心里，依旧隐隐不安。
    轻轻放下茶杯，差不多该去工作了吧。
    只是向来粗心的他没有发现，光洁的杯壁，居然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缝。
    天一点点地暗了下来，队里的大家也都休息了吧，西川笑笑，果然是自己疑心太重啊。正准备熄了灯，却发现窗外人影一闪而过，顿时警觉地眯起了眼，一把抓过桌上的落凌便跟了上去。
    前方的人速度很快，西川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跟上对方的脚步，但那个身影，确实相当像小野，他一皱眉，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前方之人似是察觉到有人跟踪，突然停下了脚步，西川始料不及，忙刹住车，却是再来不及躲藏，败露了身形。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西川啊，你不是没有任务么，怎么还不去休息呢。”明明是带着漫不经心口吻说出的话，近旁的灵压却在一瞬间染上危险的色彩。
    西川的额边划过一丝冷汗，这么可怕的灵压，难道，小野真的是叛徒？！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野，收手吧，松草前辈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你也送命！”
    “看来果然是你呢~”与他的苦口婆心不同，对方似乎丝毫也不在意他所说的话，“松草死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现在你又说这种话，看来那个王族特务就是你吧。不过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王族特务呢，居然会同情敌人，仁慈，可是会害死你的哦~”
    语调在句末奇异地微微上扬，笑得暧昧不清的脸上突然就闪过了凌厉的光。
    灵压划破空气袭来的瞬间，西川靠着警惕的反射神经和一直以来的经验勉强躲开，但是却依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下子跌倒在地。
    慌忙稳住身形抬起头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失去全部身为人类表情的冷漠的脸，反射着月光的刀身笼着一层清冷的雾气，一下子不真实起来。
    “小野……”他张了张口，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口。斩魄刀悬在自己的头顶，第一次察觉了自己的无力。
    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冰冷的刀身贯穿了，可是他弄错了，溅在脸上的血，是小野的……还有，是在那个瞬间插到两人中间的，温柔的前辈的。
    一滴……两滴……溅落的暗红的鲜血，鬼魅般蔓延。
    小野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剐过躯体，直中心脏。
    “不愧是……王族特务呢……一直都小看你了啊，前辈……”他踉跄后退，神色不再惊恐却带着西川看不懂的哀伤，“呵呵……我早就知道的，西川这么傻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王族特务呢，只是一直都没猜到居然会是前辈你呢，罢了……就这样结束吧……结束了，就不用再杀人了……就不用再杀死自己的同伴了……终于可以从那个男人的手下逃脱了……”
    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不断后退的男人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抬头对着柔和的月色，突然他张了张口，吐出一个谁也听不懂的词汇，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西川一愣，却猛然发现怀里重伤的前辈剧烈地咳嗽起来，慌忙用力按住那个可怖的巨大伤口，希望可以减缓血流：“前辈，再支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去了。”然而手却被前辈温柔地拿下：“没有用了，小野那家伙，下手还真是狠啊……西川，你恨他们吗？不，也许并不是他们的错啊，谁都不会愿意变成这样的。他们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杀害自己朝夕共处的队友们，而我，也正是因为王族特务的身份而不得不与他们战斗，松草和小野，都是因为某个事件而与那个背后的男人联系在一起的吧，真是个残忍的家伙呢……居然，居然让他们成为自己手下的杀人机器，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掩藏自己了吗？太天真了……”
    前辈的眸中升腾起怒气，脸色却不可抑止地苍白下去，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西川：“孩子，忘记吧，这不该是你参与的事情，忘记这件事情，忘记你听到的所有话，不要担心，我们，还有那些其他的王族特务们，一定会保护好这个静灵庭的。”
    说的真是很轻巧呢，可是要怎么忘记，安慰他的前辈还没等到他回答就因失血过多死去。愣在原地的西川，第一次面临了抉择。
    一个多小时候后，当奉命收拾局势的王族特务来到那个染满鲜血的小树林时，看到那个跪在两具尸体旁边的男子，抬起头说：“请让我成为王族特务吧，代替因我而死去的前辈。”那时的少年，眼神已是一片空明。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原先笑得一脸迷糊的单纯少年，他的人生，开始改变。
    根本忘不掉啊，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忘记那些在自己面前逝去的生命，所以前辈，这个静灵庭，请让我代替你，继续保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