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替身
     幸福的时候干什么都是甜蜜的，却总是很短暂，或者是因为太幸福，所以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把这些感觉记下来，留着日后哭泣的时候慢慢品尝。
     窗外黑蒙蒙的，风声呼啸，刮得树叶簌簌作响。我抱紧胳膊，蹲在地上，脚上没穿鞋子，地板的凉气传上来。
     前面放着一本书，《时间简史》。书没什么特别的，任何书店都有的卖，只要有钱，任何人也都能买。我双目无神，盯着书里面夹的借书证：南宫米。照片上的女孩浅浅的微笑着，樱唇，杏眼，柳叶眉。长得真的和我很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细微的差别。
     我捂住嘴，抬头望天花板，灯光很刺眼，但是我不敢把眼睛闭上。我怕，会有东西，掉下来。
     我疯了一样把墙上的照片都撕下来，原本花花绿绿的墙壁恢复雪白干净。墙壁并没有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变色，甚至没有一点色差。照片洒在地板上，我跪在中间，空荡荡的卧室，回旋着卓扬的声音，温柔，细腻：“才五年已经贴满三面墙了，你说过，等全贴満了会给我一个惊喜的。”
     五年不见光的墙壁，怎么会没有岁月的斑驳？
     一张张捡起洒落的照片，我推开房门，我记得，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家征信社。
     “小姐，你拿来的这些照片，经鉴定，只有这张没有经过处理。”他的手指，冰冷地指着最后一张——医院门口那张。
     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平地一声惊雷响起。
     风声凄切，乌云翻滚，阵雨磅礴。
     树影摇曳，天昏地暗。
     我漂浮在雨幕中，天南地北，咫尺天涯。
     冲回家，不顾全身滴水，我翻出所有相册，一本本打开。
     没有，所有的照片都是大了之后照的，一张婴儿照都没有。自从有了我的照片，都是和卓扬的合照，而且都是十几岁的样子。
     头发上的水滴在照片上，地板上。
     “蔓蔓是三岁时被爸爸领养回来的，那时候你可调皮了……”
     我三岁的照片在哪里？
     我一直仗着卓扬喜欢自己，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宠溺，其实这就和雏鸟一样，醒来后第一个看到他，潜意识里就会对他产生信任，眷念。我的世界，卓扬是根支柱，帮我撑起整片天空。卓樊再怎么惹怒我，我也不敢太过分，因为我是寄人篱下，伯父伯母对我再怎么好，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寄人篱下，就要有这个自觉。
     所以知道我和卓扬的关系，其实心里还是很庆幸，这样，我和这温暖的家关系又拉近一层。
     我有更多的理由去爱他们和被爱。
     况且，卓扬又是那么好，那么优秀，无可挑剔。
     温柔，体贴，小小的骄傲也愿意在我面前收起来。
     人说上帝在关上门的时候一定会给你留着一扇窗。
     卓扬就是我的窗。
     对此，我一直感谢上帝，我虔诚的祈祷，让这扇窗永远美丽，让这扇窗永远对我敞开。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扇窗，其实不属于我。
     我的身世是假的。
     那么。
     卓扬。
     求你告诉我：我们的爱情是真的。
     “蔓蔓，你怎么浑身湿湿的，快把衣服换了。”卓扬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我。
     我抬头，努力克制住眼眶里的热度，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无波：“南宫米是谁？”
     卓扬脸色僵硬，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你说什么？”
     “你明白的，我已经都知道了。”
     卓扬抿着嘴唇，倔强地看着我，手指嵌在门框里，骨节突出，半晌，轻轻开口道：“所以呢？”
     “我们分手吧，你让我觉得恶心。”
     阳台上的灯忽明忽暗，映着彼此惨白的脸。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劈劈啪啪，急躁，猖狂。
     “好。”卓扬转过身，背挺得笔直的：“把湿衣服换了，容易着凉。”
     门关上了。
     我把头埋在膝盖上，哭泣声淹没在阵雨中。
     卓扬，你为什么不解释，连让我骗自己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不值得你丝毫的留念？
     雷雨骤停，雨点滴滴，风声细细，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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