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碧
    小时候，我常听娘念叨这么一句话：“心落繁花，花满地；花降凡尘，霜满天；繁花落尽，年华耗，容颜消。”我不懂。娘是个大美人，很美，在我的眼中，娘始终都不会老，娘喜欢粉色，她说她最爱桃花凋零时的纷飞景色。我老是不解地问：“娘，花都落了，有什么好看的。”
    娘总是会温柔地抚摸我的发旋，柔声告诉我：“因为那里面有娘最美好的回忆啊。”
    在我的记忆中，娘总是浅浅地，带着点悲伤地笑着，我知道娘在等一个人，我猜，那人就是我从未见过面的爹吧。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见到那个人，因为他违背了他的誓言，他从来没有来见过我们，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娘一直苦苦地等他，越来越憔悴。
    听楼里的嬷嬷说，娘曾经是楼里的花魁，我不懂什么是花魁，但我知道那一定是赞美的话，可是现在的花魁不是娘了，我讨厌那个女人，总是用斜眼看别人，还骂我是野种，每次我都想冲上去抓花她的脸，但娘总是紧紧地抱着我，在一边无声地哭泣。
    在我五岁那年，娘病了，虽然娘总是避开我，但我还是能看到娘常常吐血，一大片一大片的，有时晚上我总会惊醒，想起那大片的血红色，心“扑通扑通”地跳。娘依然温柔地对我笑，轻轻地抚摸我的脸蛋。终于有一天，娘没有起来，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跟我说：“碧儿……娘走后，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她们……不会放过你的，千万不能去倌馆啊！”我大声地叫着娘，可是娘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记着娘的话，准备逃出去，可是我太弱小，最后我还是被老鸨卖到了扬州的倚春楼，至今我还记得那位大叔用涂得火红的指甲戳着我的脸，阴阳怪气地说，“不错，是个好货色！”
    我厌恶地瞪着他，他竟然哈哈大笑，“哈哈，可爱的小娃！”我在心里不齿道，“真是个神经病！”
    纵然百般不愿，我还是留在了这座倌馆，但我始终记得我答应娘的事，总有一天，我会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