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谁主乾坤  第二十八章 归去来兮(上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33  更新时间:13-01-12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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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实在匪夷所思!王北身携逆鳞,他毕竟是渤海王族。而耶律寒身为契丹翰尔朵军总将,怎会和大周逆鳞扯上关系?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我心有所思。这数年来,耶律寒护我躲过了多少危险。共守天福的日子,没有他,我早已为述律砺所杀。
    “将军快起!”我伸手示意他,又问道,“你怎么会身携逆鳞印?”
    他起身,拉起衣领挡住肩上的印记,向我拱手道:“末将的祖父并非耶律族人,因立有军功,被赐姓耶律。我家传三代,俱为逆鳞忠士。”
    我将信将疑:“从前为何不说?”
    他又扫了我腕上的镯子一眼,道:“逆鳞只听主人号令。”
    “你怎会识得此镯?”我又问。
    他嘴角微微一扬:“世代相传,父告子知。”
    我忆起第一次听到逆鳞故事的情景:那时,父皇取出一只黑檀木匣子。匣上雕刻着一围盘龙。这条盘龙与众不同。它遍身金鳞张开,口中衔血。彼时我与仙蕙都只有十岁,景昊尚在襁褓。二哥还是少年。父皇道:“匣中之物,就是可以号令天下逆鳞死士的信物。你们要记住,天下任何一处,都有逆鳞后人对大周效忠。”
    大周开国大行皇帝生于乱世,少年投军。他多年征战,终于一统大周天下。当时,天下暗流涌动,外族窥视,大行皇帝赐十二位随自己多年南征北战之将为逆鳞忠士,令他们分投各部,招纳属下,潜伏待命,监视契丹、回纥等各族动静。转眼大周已是三代,大行皇帝早已作古。逆鳞也成为唯有大周皇族可知的秘密。
    那时,我只觉得好玩:“父皇父皇,他们把龙刻在肩上,不会被人发现吗?”
    父皇道:“整个天下,只有今天在大殿里的朕和你们识得此印。”
    “噢!”我仰起头,用手指戳戳那只黑匣子,“那里头装的是什么呢?”
    父皇但笑不语。出得殿来,我还拼命撺掇二哥去偷看。他一幅大人样道:“玉儿胡闹,这个自然只能父皇知道。”
    当时匣中的,会否就是今日套在我腕间这枚镯子?大行皇帝竟以一枚镯子号令逆鳞?若所猜不错,这枚一直藏于父皇御书房的镯子又怎会被二哥带到契丹来?
    景昊当不会无故赠我此物。难道他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我是否错过了什么,竟致他被害为痴呆而懵然不知?
    百思难得其解,我遂将之丢开。“耶律将军,”我正色道,“你既为逆鳞后人,可愿听从我?”
    他向我行了一礼道:“唯从主人之命。”
    我沉吟着,决心试一试他的忠勇:“即使我令你诛杀耶律楚,你也愿从命?”
    耶律寒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有一簇火焰在他眸中轰然绽裂,又于顷刻间静寂湮灭消散无踪。他又复垂下头:“唯从主人之命。”
    “诛杀耶律楚”,这个念头竟然如此自然便溢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拨开袖,久久凝视腕上那一抹龙口中鲜红的血丝,唇边散开一点点稀薄的笑意:“如此甚好。”
    于是我问他那日和耶律楚在前帐中所谈之事。
    这次耶律寒再无推托,侃侃而谈。
    “皇上此次北伐,并未得胜。”他道。我略有些吃惊。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耶律楚直接领导下的败绩。仔细思之倒也不奇。黑鹰军已失。他带去的只是两万女真人及在上京重新整编的三万降卒。
    “北方三部原不足为患。皇上的意思是速战,夷灭其主力,使其不敢再生异心。不想今冬雪灾,天气苦寒,战线拉长,各部落又游移不定。战事刚有起色,周朝忽然连连往幽州以南发兵。一旦周朝趁虚占领幽州,南面危矣。皇上只得收缩战线,准备南撤。原本北方还有四部从旁观望,并未参战,见王军南移,都倒向叛部。形势大为不利,皇上只能罢兵,与叛军和谈。”
    我隐隐感到些什么:“他们有什么条件?”
    他苦笑道:“无非是钱、地、权,还有……”我接过话问道:“你们所说的立妃之事,便与此有关罢。”
    耶律寒眸色微微一沉:“皇上登基,周廷震怒。为了安抚周朝,述律丞相的意思是速立娘娘为后。”
    我的呼吸为之一滞:“述律羽之竟会要求立我为后?”
    耶律寒道:“娘娘不必惊讶。周朝若动兵,必从南面进攻。娘娘请细想,如今南面大片土地都封给了谁?”
    他一点拨,我即恍然,慢慢地颔首。
    他接着说道:“然而周朝不允,已连下三诏令契丹将娘娘送回,言辞激烈。北方也不肯,娘娘杀耶律炀,皇上只做了个废妃的样子,未有实际惩罚。今冬北方雪灾,人畜伤亡无数,民间不知何故,纷纷传说是因为朝中有不祥的女人。”
    我恻然叹息:“是说我罢。上京到处传唱‘周人不去天不明’。我猜是述律暗中捣鬼,给皇上施加压力。没想到他在朝堂上还有立我为后的主张,真是老奸巨滑。”
    耶律寒见我已知那些事,便点点头,又说下去:“民间也好,朝中也罢,送娘娘归周朝的呼声很高。右相在朝堂上议立娘娘为后,左相及其他臣属却坚决反对。众臣的意思与北边不谋而合。”
    我扬眉欲听他说。他有些踟蹰,迟迟没有再开口。
    “是议立述律新月为后?”我追问道。
    耶律寒低沉的声音缓缓跟上:“分立八部之女为妃,生子者为后。”
    我睁大眼睛,极力隐去那欲蒙上双眸的薄雾:“那……皇上的意思呢?”
    他抬起眼,第一次与我双目对视,似乎在揣度我心中的想法。我冷声道:“你但说无妨。”于是耶律寒缓缓道:“皇上的意思,为太后守孝,发一年国丧,再办立妃之事。”
    心底是寒凉的,手颓然垂下,清苦一笑:“他到底有情,为了我费尽心思拖延一年。”
    耶律寒也苦笑道:“不知娘娘有何打算?只要末将能办到。”
    心中一恸,唇角却渐渐挑出冰凉的弧度:“将军替我安排我见两个人罢。”
    他低首:“娘娘请吩咐。”
    眼底的悲伤沉重得令人不堪负荷,只怕两滴泪将要难以抑制地坠落。我背转身,仰头看向苍茫撒下大雪的天际:“我要见述律羽之,还要见耶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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