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雷鸣 第五章 狐狸与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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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啸峰山庄摆宴请客,萧寒澈遣了下人过来邀请鸾少虹,结果他不来不要紧,居然还说什么‘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这样傲慢又无理的话来,气得萧寒澈一把砸碎了手里的搪瓷茶杯。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种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男人哪里像是一教之主的摸样?更可恨的是,当年武林盟主大选,自己居然被摆在和这种家伙一个等级之上来受人评判!
既然他鸾大教主怕被下毒,那干脆就什么也别吃算了。萧寒澈一摆手,命那个前来通报的下人带话过去,就告诉他鸾少虹,啸峰山庄穷山恶水,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来招待他鸾大教主,要他鸾大教主自行解决伙食吧!
听了来人的传话,鸾少虹抿着嘴角笑了。他轻挥了下手让那人出去后,悠然地端起茶杯,吹开上面的茶叶,才慢条斯理地说:[萧寒澈的度量也不过如此,也会为一句话而动怒。原来我还在想,他会不会还耐着性子跟我装盟主样子。]
坐在他旁边的严月汐不赞同地皱起眉来。[你是在故意气他对不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刺激他他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鸾少虹!]
[怀疑又怎样?]他挑起唇角。[我这样的一张脸……他还能找到第二张吗?]
他伸出手指在脸上轻轻地划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皮,笑容邪魅地看向严月汐。
严月汐愣了下,虽然鸾少虹的脸一点也不吸引人,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表情的确是连自己都为此失神了一阵。
严雪汐永远都有那个本领,让任何人的一张脸在他的脸上都散发出无法抗拒的诱惑味道,他也永远有那个能力,让任何人的一双眼睛,都被他的一颦一笑,勾走了魂魄。
只要他愿意的话。
微叹了口气,严月汐从座位上站起来,注意到雪汐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我去外面弄点吃的。听说这里的甜品不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桑记家的桂花酥,另外让让他让他给我做四个糖葫芦。]严雪汐随口说道,但是等严月汐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他。
严月汐回头:[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严雪汐迟疑了下,说道:[还是算了,只给我带桂花酥好了。]
他忘了桑记家是不卖糖葫芦的,那些年吃到的,也都是萧寒澈特意为他定做的。
严月汐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独自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严雪汐又独饮独酌地喝下两杯茶,他望向窗外浓重的漆黑夜色,眼光一瞬间有点迷离。
原来即使不喝酒,也会有醉人的时候。
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慵懒地站起身子,然后一步步走至窗前,身影一闪,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唐一凡在啸峰山庄的晚宴上被灌了不少酒,他本是不会喝酒的人,然而作为江湖后辈,又是唐门的一代领主,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中年壮汉们,他只得认命地把自己当酒缸来灌。
酒下三杯肚,他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不行了,萧寒澈一直盯着他,见他喝得差不多了,便拖了个人,将他从酒桌上借口拉下来,一路扶着趔趔趄趄的唐一凡把他往房间里送。然而唐一凡醉是醉了,却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当两人路过鸾少虹他们几人所居住的院子时,唐一凡忽然挣脱开下人的扶持,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院子里。
下人急得直跳脚:[唐门主,您这是上哪去啊?您的屋子是在后面,不是在这里啊唐门主!]
唐一凡压根不听他的,横冲直撞地跑到院子中间嚷嚷:[二师姐!二师姐!你在哪里呀?!]
喀拉一声,是房门被拉开的声音,但是拉开的却不止一扇门。
[你这弱智大晚上的瞎嚷嚷什么啊?]花吟骂骂咧咧地往院子中间走。
[狗熊?狗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水仙看到乍然出现的唐一凡,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唐一凡一看到他二师姐出现,马上就像被食物引诱的狗似的,两眼放光地冲向水仙。结果他这一跑,倒把花吟给晾在了原地,花吟瞪着自己刚伸出半只的手,恨恨地开始磨牙。
[二师姐~~呜呜~~]唐一凡扑到水仙身上就开始痛哭流涕。[我还以为二师姐不在了,呜呜~~~]
水仙一闻他身上的酒味,就知道这狗熊喝醉了耍酒疯呢,也没在意,拍着他的大脑袋一边安慰一边把他往房间里带。
站在院中的花吟一看水仙这动作,急了,上前抓住唐一凡的一只手问:[你要干嘛?]
水仙白了他一眼。[还能干吗?你没见他正醉着了吗?难道你让他一个人睡啊?]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一个男子在一个房间里?你把他给我,我和他睡。]花吟说着就抬起唐一凡一只胳膊,要把他架走。
[不行!你从小就爱欺负他,我可不能把笨熊往虎口里塞!]水仙死死拉住唐一凡的另一支胳膊。
[我怎么能是老虎?]花吟砸着嘴。[再说老虎又不吃熊,他这软绵绵的德行我还懒得欺负他呢!]继续拽胳膊。
水仙想了一阵子,不太确定地要向花吟要保证:[你真不会欺负他?不会往他脸上花猫脸,不会给他编辫子,不会给他抹口红?]
[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呢啊!]花吟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你放心吧,他都这么大个人了,你再宠着他,他一辈子都得腻着你离不开你,难道你真想看到他有一天叫你娘啊?]
水仙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开了手,看着花吟乐颠颠儿地把唐一凡往他房间里搬,心下不知怎么的就没好的预感。在花吟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不放心地向花吟放出威胁:[死花流氓,我明天要是看他少了一根毫毛,你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花吟没回头,反正这话他自小听得不下百遍了,什么死无全尸,那丫头如果能往自己杯子里下药,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翘翘了。眼下不是怕她的时候,而是这块到嘴的肥肉才更值得自己在意。
唐一凡酒劲儿有点上来了,稀里糊涂地也分不清扶着自己的是他二师姐还是别人,反正人家扶一步,他走一步,不知不觉里,就走进了花吟的这间狐狸窝。
花吟踢上门的那一刻,脸上终于忍不住地露出得意之色,他闷声笑着把唐一凡往床上带,心里暗笑道:
死丫头片子,我才不是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老虎,而是聪明伶俐的风流狐狸……
花吟记得唐一凡被傅春晓带回山上的时候,自己正躲在树下偷吃糖。当时自己才四岁,傅春晓说怕他们长蛀牙,就把他师傅买来的所有糖果都藏在了房顶上,但是自己实在馋到不行,就骗比他大的水仙说房顶篮子里有小猫儿,水仙笨笨地就相信了,她当时已经在学轻功,虽然不是很利落,但是爬个房子什么的还是能行的,于是一个起落下来,水仙就把那装糖果的篮子给拿了下来。
篮子一落地,花吟立刻扑上去把整个篮子都抢到了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一边还大笑着嘲讽水仙:[笨蛋水仙,谁会把小猫儿放房顶上去啊?哈哈!笨蛋水仙!]
知道自己被骗了,水仙气得腾地飞起来就要去抓花吟,花吟自知自己根本逃不过,只好胡乱往篮子里摸了一阵,抓了一大把糖果之后,手一松,把整个篮子给扔在了路上。花花绿绿包着彩纸的糖果撒了一地,水仙怕她师傅傅春晓知道自己拿篮子的事会骂她,只好不再去追那泼猴儿,蹲在地上捡糖果。
得了逞的花吟乐颠颠儿地坐在树下吃糖,吃得正高兴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个比他高了一个脑袋的小孩儿,那小孩儿一脸呆像,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手心儿里的糖果,口水不断地从嘴巴里流出来。
花吟剥了块糖,伸到那小孩儿面前,问他:[你要吃吗?]
小孩儿笑得傻呵呵地伸手要去拿,就在手指要碰到糖果的一瞬间,花吟手一缩,糖果落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他笑得邪恶地对表情呆呆的孩子说:[傻子,老子才不会给别人糖吃呢!]
但是被人耍了,这孩子也没哭没闹,还是用他纯得不含一点杂质的眼睛看着他,像最透明的水晶,望进深处的时候,会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后来他知道这孩子得了病,一种叫弱智的病,傅春晓把他扔给了水仙来照顾,结果这孩子就像找到娘的小猫儿似的,成天黏着水仙不放。
只有水仙能让他笑,只有水仙能让他哭,自己不管再怎么欺负他怎么逗他,他都完全没有反应。花吟第一次从个弱智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儿,这滋味儿让他很不舒服,于是再接再厉,再狠狠欺负……。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自己必须离开他了,他才发现,从来没有在乎过谁的自己,竟不知不觉舍不得离开某一个人了……